什么时候加班才是尽头
“阿嚏！”
孙胜完还没来得及用笑掩盖自己身体的反应，第二个喷嚏就迫不及待地登场了。
“阿……”她的鼻子宣告着不适，“阿嚏！”
裴珠泫暂停了电影，不满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孙胜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要被裴珠泫凶了。
就像是妈妈凶小孩，为什么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一样。
这可不行！今天可是第一天和裴珠泫一起看电影。孙胜完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如果是恋爱喜剧片，她们说不定可以笑倒在一起（不排除自己可能会僵硬到动弹不得）；要是选择了恐怖片的话，她们有一半的几率因为害怕紧紧相拥，另一半的几率则是直接半途而废（孙胜完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吓得尖叫）；而假设选择了灾难片，要是裴珠泫感动得落泪的话，她愿意贡献出自己一边的肩膀。
可她们才刚刚看完了影业logo，连片名都还没有映出来呢，她的喷嚏就唐突地打断了所有进程。
她抓着裴珠泫的左手的小拇指。紧张和惶恐让她失去了礼节。她语速飞快地解释起来：“我没有不舒服！没有那么不舒服。就是最近不是突然变得很冷嘛，但我以为没有那么冷，所以就穿得少了点……真的就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点点！”她皱着眉毛，用手指比划着那个一点点有多小。
她诚恳地看着心上人的双眼：“我真的没有感冒，真的没有！”
裴珠泫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卫衣外套披在了孙胜完身上：“如果我再听到你打一个喷嚏……”
孙胜完死死地捂着嘴。
“然后你就重感冒了？”
姜涩琪带着家里人做的病号餐，坐在孙胜完的床边。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狰狞。孙胜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笑就笑好了。”
同岁好友笑得手都抖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孙胜完吸着鼻子，“这就是然后了，你还要什么然后？”
她懊恼又无奈。
那个晚上裴珠泫关掉了电影，打开了房间的灯。她看见孙胜完的脸红扑扑的，而这显然不是因为兴奋和期待。孙胜完的示弱太过迅速，让裴珠泫根本没有生气的可能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孙胜完当时强烈的自我推荐，她们的观影地点选择了孙胜完的家。
裴珠泫拖着已经开始病恹恹，却非要装得自己很健康的孙胜完打开了卧室的门。倔强起来的成年人是世界上第二难摆平的物种。孙胜完憋着咳嗽在喉咙里，恨不得当场高歌一曲以显示自己毫无问题。
温柔的面包店老板此时却格外强硬：“你要是再装，我就再也……”
“我不装了！”孙胜完飞快地打断了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躺好，然后睡觉。”
孙胜完难掩眼里的失望：“那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陪你到睡觉。”
“那我醒来呢？”
裴珠泫挑起一边的眉毛：“你醒来的时候，最好感冒也痊愈了。”
“可是，”孙胜完低着声音，“要是没有好呢？你不来了吗？”
她在和裴涩琪讲的时候略过了这一段。尽管大家都说回忆会被美化，但孙胜完回想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把依赖体现得这么明显。这也太让人觉得害羞了，她捂着滚烫的脸，明白这和感冒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裴珠泫只是弯下腰，把被子盖到她的下巴。孙胜完的脑袋里冒出奇怪的想法：要是我小个几岁的话，是不是可以向对方讨要一个离别的吻？
“别乱想，”裴珠泫弯着笑眼，“等我下班就会来看你。”
孙胜完看着同样用关心眼神关照她的姜涩琪，再次确定了自己确确实实是喜欢上裴珠泫了。
不然当她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那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带着酸甜味道的心情是怎么产生的呢？
姜涩琪像妈妈一样，盯着她吃完了病号餐，哪怕她多次表示自己真的饱了：“不行，你一定要吃完。”她看上去比孙胜完更想吃这顿饭，可当孙胜完表示要分享给她的时候，又把脑袋晃得像水族馆里表演的海獭，“不行，这个得你自己吃完！”
“你看上去比我还想吃哎！”
“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妈妈的手艺很好嘛。”
“那你怎么不让阿姨给你做？”
“因为感冒的是你，”姜涩琪好笑地看着孙胜完，“我可健康了。”
孙胜完撇撇嘴：“那是因为笨蛋都不会感冒。”
“孙胜完！”
“胜完呐？”
孙胜完觉得从门缝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的裴珠泫真是太可爱了。
她的愣神错过了让她来介绍两人相识的时机。她的同岁好友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把靠近孙胜完的位子让给了裴珠泫：“我是姜涩琪，您就是裴珠泫小姐吧？我听胜完讲过您不少事呢。”
裴珠泫看向孙胜完的眼神多姿多彩得可以出一套连载小说：“嗯，您好。”
床上的病号从短暂又漫长的心动里缓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招待客人，却被眼疾手快的裴珠泫按着肩膀倒回了枕头上：“感冒好了？”
“还、还有点点……”孙胜完委屈地说。
姜涩琪在此时突然变得极其有眼力见。她站起身，收拾了自己带来的便当盒，对着裴珠泫鞠了个躬：“部长让我来看看胜完怎么样了，既然您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她对着孙胜完眨眨眼，可病号的思维并不像平时那样机灵，“胜完就拜托您了。”
孙胜完没有看见裴珠泫略有些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嘴。她只知道现在是下午，距离裴珠泫通常而言的下班时间还有好久好久。
“不是说下班才来看我的嘛？”孙胜完老老实实地靠在枕头上，感受着裴珠泫身上面包的香气。食物的味道为什么总是会让人安心呢？她明明才刚从睡梦中清醒而来，却因着裴珠泫的味道又有些困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吐字清晰，“没关系吗？”
“不欢迎我？”裴珠泫把外套挂在椅子上。
孙胜完舔了舔干涩的唇。如果这个时候说自己想要那件毛衣外套，会不会让自己在裴珠泫心里的形象变得奇奇怪怪？可是她就是突然、突然好想要抱着什么。还好裴珠泫正低着头整理被她弄乱的被子，她多少松了口气。
“没有不欢迎啦……”她说，“我怕你被我传染嘛。”
她突然坐直了身体，突如其来的动作变化让裴珠泫避之不及。孙胜完直直地撞入了裴珠泫的怀抱。
“对、对不……”
孙胜完的道歉被裴珠泫的回抱打断了。
“不是说了吗？”她在耳边低声对自己说话，孙胜完觉得自己僵硬得可以直接去演僵尸世界大战之类的电影，“胜完不需要总是道歉。”
裴珠泫叹了口气。
孙胜完不懂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道歉。如果是平时的她，绝对不会问出来：“为什么呢？”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听上去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不喜欢我道歉呢？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呀，偶尔我退让一步，大家不都会很开心吗？那我就道歉好啦……只是对不起这几个字而已，也不是很难说出口的话。不管是不是我的问题，我说了的话……”
“那胜完呢？”裴珠泫说，“胜完开心吗？”
孙胜完被问住了。
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么问了。我开心吗？她开始思考这个早就被丢弃的问题。我应该开心吧？她想，至少我没有不开心。可是，总觉得如果这么回答的话，裴珠泫会不高兴。她为什么不高兴呢？孙胜完越想越觉得委屈，我明明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想这么难的问题！裴珠泫好讨厌。她眨了眨眼，往后退出了裴珠泫的怀抱。
裴珠泫好讨厌哦！
她草草地得出了结论：“我开心不开心不重要……”
“怎么会呢？”裴珠泫耐心地说，没有让怀里的病人彻底离开。她的手松松地圈出了一个范围，让孙胜完待在这片小小的世界里。“胜完的想法也是很重要的。非常、非常重要的。”
在被裴珠泫温柔地擦去眼泪之前，孙胜完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应该感到尴尬的——作为一个成年人，却总是三番两次地在另一个成年人面前不顾形象地哭泣。可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我那么重要吗？”
“嗯，”抱着她的人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了她，“很重要。”
“那……那昨天的电影，可以不作数吗？”
“可以，”裴珠泫似乎没有想到她只是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可以了。”
“那今天呢？”
“今天怎么了？”
孙胜完鼓起勇气说：“今天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我会都听你的话的。”
其实我还想要再穿你的外套，她想，想问问袖子口那个特别的味道。
不过这个要求，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再提吧？
“好，”裴珠泫温声答应，“我会留下来陪胜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