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t真的好甜(好甜!
“很累吧?”
姜涩琪轻声地问着,仿佛害怕把冬日夜晚的寂静打破。
孙胜完下意识地想要否定。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坦白了:“是有点。”
公司聚餐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孙胜完也乐得成为照顾所有人的那个人。她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擅长这件事,所以承担了这样的责任,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责任,才变得擅长这件事。但不论是那条路,都通向了现在的她。
真要说起来,要做的事情并不麻烦,却琐碎得很。孙胜完并不觉得记下同事们的喜好是多困难的事,让大家能够在烤肉店里吃得尽兴也不难。只不过还要加上保持气氛的活跃,让一些多少有些沉默的人融入热烈的氛围——至少不能让他们感觉过分隔阂。孙胜完也有那么几个瞬间,在烤肉的蒸汽与热切的笑容中,恍惚有种身处透明玻璃的感觉。
她明明在此地。她晃了晃脑袋,试着把奇怪的情绪甩出去。
可她突然好想哭。
姜涩琪拍了拍她的肩:“胜完也不是非要做这些事情不可。”
“可是……”她噤了声。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就是其他人这么做了呀。孙胜完隐约觉得自己走进了思维的死胡同,但不管怎么绕都顺理成章得无懈可击。她不想要让其他人觉得累,所以让能够承担的自己站出来。虽然……可这样能让大家都开心,不是吗?
“你看,星星。”姜涩琪打断了她还在酝酿中的辩解,“好久没看见星星了!”
孙胜完顺着她的目光抬眼望去。
城市的灯光在今晚没有再污染夜空。她也看见了稀落在天空里的闪烁。
“其实真的很累,”孙胜完没头没脑地说,“不是说照顾大家让我不开心,其实我也觉得很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呢?孙胜完有点困惑。再说下去的话,听上去像是埋怨。可她的本意也并非埋怨。姜涩琪停下脚步,连带着闷头往前走的孙胜完也刹住了车。借着身高的优势,姜涩琪摸了摸孙胜完的脑袋,把她被风扰乱的碎发整理得服服帖帖。
“不笑也没事的,”同龄人说。她的话语被这个时候的冷意、刚刚结束的倦意、即将铺开的犹疑给衬托得相当有智慧,“就像不说敬语也没事一样,胜完生气也没事的,伤心也没事的。”
孙胜完被难以言喻的感动包裹得严严实实。
“嗯?有炒年糕的味道!”姜涩琪的笑容里闪着真诚的好奇,“要不要去吃一点?”
你还吃啊……
孙胜完大义凛然地回答:“我看你吃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该感谢裴珠泫提供了她不断找姜涩琪的机会,还是该感谢姜涩琪的学费给了她继续找裴珠泫的理由。孙胜完决定平等地给两个人相同的谢意,然后再将这背后隐藏着的、隐秘的小心思仔细藏好。
她摇头晃脑地在裴珠泫的面包店里游来荡去。只不过在被面包店老板发现自己的无所事事之后,以“不要在我店里捣乱”为由,让人家提着领子拽到了柜台后面。相熟的几个客人已经对孙胜完的脸有了记忆,在看见她被裴珠泫像个小仓鼠一样安置在椅子上时,露出了微笑。
我已经长大了!孙胜完心想,试着和自己逐渐发热的脸做抗争。我才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害羞呢。
相比她的坐立不安,裴珠泫显得从容多了。她甚至开始指派孙胜完干活:“你会……”她伸手指了指收银台,“做这个吗?”
孙胜完难得起了叛逆的心思:“不会。”她想了想又补充,“我也不要学!”
站在她面前的面包店主人好笑地审视着这似乎迟到过久的叛逆期:“那就不学。”
“那我要学。”孙胜完想也没想地直接跟了一句。
“噗,”裴珠泫笑得不行,“那我才不教。”
孙胜完耷拉着脸。她当然知道自己看见裴珠泫对着她笑的时候,和看见姜涩琪对她笑时,两者之间情感的微妙差距。可她暂时不想去管这些。孙胜完堂堂正正地给自己想理由,是涩琪对她说,有的时候不管不顾一些东西也是没问题的。她的平语课老师或许多少带点拿她手软,吃她嘴短的意思,不过她确实从姜老师那学到不少东西。
“不教就不教,”她说,“裴老师,你的客人找你了。”
她虽然清楚自己这边的弯弯绕绕,可当她把视线投向裴珠泫时,一切就变得迷迷糊糊了。孙胜完自我剖析的结论时,一定是因为自己过于沉浸其中,所以无法分辨是非真伪。她也不是没想过把姜涩琪找来,看看能不能根据这样的对照组,实验出什么结果来。孙胜完试着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不管怎么想,感觉都只有姜涩琪会把这家店买空的结果。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额头就被裴珠泫打了一下。
“该上课了,”裴珠泫说,“傻笑什么呢?”
笑……笑什么呢?孙胜完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眼看着孙胜完又要一股脑对着这个问题横冲直撞,裴珠泫赶紧制止了她的思绪高速列车:“别想了,今天该做出你的毕业作品了。”
孙胜完眨了眨眼:“我这就能毕业了?”
“这说明你不笨。”裴珠泫拽着孙胜完洗手。
“难道不是我特别聪明?”
裴珠泫挑起一边的眉毛:“比如烤糊了面包?”
“……那是个意外!”
“加多了糖?”
“我、我喜欢甜的。”
“发酵过头?”
“那天太累了嘛……我也不知道睡过头了。”
裴珠泫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把自己的毕业作品塞进烤箱里,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参加选举:“很紧张?”
“嗯。”孙胜完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烤箱。
“担心什么呢?”
孙胜完以为自己是担心失败,在脱口而出前才意识到,原来是害怕失望。
她害怕裴珠泫失望。
怎么会这样呢?她看着裴珠泫的眼睛,嗫嚅着不知道发出声音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对方彻底看穿。那些隐匿而又害羞的小心思,那些照理说应该已经成熟、蜕变的情绪,那些不应当就这样被她明晃晃地展示在心里、手里、眼里的感情——她甚至不敢为它赋予一个名称,就已经快要被拆穿自己的伪装。
“担心……担心……”她说,“担心如果不好吃的话,我又要自己吃掉它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去追逐缥缈的不可能了。
在某种意义上,孙胜完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非常漂亮。
她一点都没有说谎。
该说是一种善良的人总会有好报,还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孤注一掷的赌博。她的面包以完美的姿态从烤箱里诞生。孙胜完忽视了温度,着急忙慌地想要尝一尝味道,不出所料地被烫出了尖叫。
裴珠泫无奈地抓住她不知所措的手,用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湿巾擦拭。哦,这好像是我给她的哎?熟悉的淡淡香气唤醒了孙胜完的记忆。她记得自己当时从包包里掏出两盒湿巾时,裴珠泫瞪大的双眼明晃晃地在问:“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现在变成你的厨房怎么什么都有了。
孙胜完止不住自己的笑。
裴珠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烫着了那么开心?”
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所以什么都开心。
孙胜完忍住了这话。她还记得姜涩琪对她的这些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感表达做出的僵硬反应。
“因为成功了嘛!”她说,“裴老师不为我开心吗?”
“再吃就吃完了,明天你拿什么给她呀?”
孙胜完依旧保持着好心情:“那明天就休息一天。”
“那我的学费呢?”裴珠泫吃着面包,一小口一小口的。孙胜完想了半天形容词,最后还是认为可爱是最合适的。她跳跃着的思维让她笃定,要是能够看一下午、一天、一辈子的裴珠泫吃东西也值得。
“欸……”她说,“裴老师也要学费吗?”
裴珠泫舔了舔指尖上的糖粉,点了点头。
孙胜完真实地苦恼了起来。她确实没有想过要答谢裴珠泫这件事情。这也太不对了,她想。自己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在潜意识地逃避。孙胜完不想要因为自己学会了怎么做面包、怎么做蛋糕,就失去了继续和裴珠泫做朋友的机会——准确的说,是和裴珠泫亲密地、两个人在厨房里做朋友的机会。
可是于礼貌上而言,不对裴珠泫表示感谢也是件严重的事情。孙胜完皱着眉,思考着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够让她在下班的时候还能继续赖在这里,也可以完美地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只有感谢,她在心里反复给自己警告,只是感谢!
“陪我看电影吧,”裴珠泫说,“失败了多少面包,就看多少次。”
那需要好久好久才能看完吧……
孙胜完在裴珠泫的笑容里,明白了这是对方的小诡计。
涩琪啊,她想,偶尔不管不顾地大笑,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