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写越长
可本来就是想写中篇不是吗！
“你最近看上去很心不在焉哦。”
姜涩琪捧着一杯咖啡，轻轻地撞了撞孙胜完的肩膀。孙胜完下意识地想要逃开，转瞬又意识到这样的躲避会太不礼貌，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把视线从正在烧水的水壶上挪开。同期入职的姜涩琪比她只大了几天，可个子却像是被什么苍天之力狠狠赋予了祝福一样。
孙胜完微微仰起头，秉持着说话就必须要注视对方双眼的信条：“对不……”她的道歉都从嘴里跑出去，在空气里转了半圈了，脑海里却唐突闯进了面包店老板劝阻她不要道歉的话，这下意识的抱歉又讪讪地溜了回去，“是、是吗？可能最近我没有休息好吧。”
善解人意的姜涩琪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最近好像很多事情都让胜完做，其实你拒绝也是可以的哦。”
孙胜完不解地看着对方，她正要问出口的话被不解风情的开水壶打断了。她又忍不住想要为这样的小事抱歉。姜涩琪自然而然地接过水壶，帮她在茶杯里倒上合适的水。与预想中会出现的咖啡香气不同，孙胜完的杯子里飘出了意料之外的香气。
“这是什么？”
“是、是奶茶。”
“好喝吗？”尽管好奇，姜涩琪仍然保持了完美的距离。孙胜完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温柔。
孙胜完认真又严肃地解释：“我觉得好喝的味道，好像大家不是很喜欢。不过可以试试。”
“嗯……”比她略高的同事陷入沉思，“我觉得不用敬语也可以。”
孙胜完没有反应过来这跳跃的思路：“什么？”
“我们不是差不多大嘛，”她笑着说，“这样还说敬语感觉很奇怪。”
孙胜完歪了歪脑袋，不大确定这样的提议是不是该接受。
“我觉得你可以接受哦。”
面包店老板帮孙胜完擦去嘴角的糖粉。孙胜完觉得这样的习惯不应该被养成，可她又忍不住自己向对方不断示弱。她已经从对方戴在围裙上的铭牌上知道了她的姓名，裴珠泫。可是这又能够怎么样呢？孙胜完不认为自己有勇气直呼大名，就如同自己在听到姜涩琪的提案之后，顾左右而言他地从茶水间逃了出来。
讨厌，明明在那十分钟前，她是拿捏好时间溜进茶水间的。
“是吗？”她被面包贿赂的声音鼓鼓囊囊的，“可是，不都说在公司里应该很注意年龄、工作时间什么的？”
“你说的话怎么听上去像个外国人？”
我本来就可以算是外国人嘛。孙胜完苦恼地解释：“我长大了才回来的。”
“原来如此，”裴珠泫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韩语说得很棒嘛。”
似乎觉得这样的表扬不够，裴珠泫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么善良的心。”
孙胜完知道这又是在暗示她那朵小花的事情。她撇撇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那样的事情之后，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聊天。可能真的是因为，她们两个人还算是“陌生人”？毕竟自己单方面知道对方的姓名，又单方面地会选择一个星期里的某几天来这里蹭吃，甚至单方面地诉说着自己的烦恼。
她咬着奶茶的吸管，迟来地发现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失控。
“所以我应该不用敬语吗？”她问。
“其实，”裴珠泫说，“你可以直接问问她呀。”
孙胜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或许是自己脸上不自然地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动作戛然而止太不自然。不论如何，原本准备站起身收拾餐盘的裴珠泫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从对面坐到了孙胜完的身边。
孙胜完第一次不想逃开靠近的温度。她不安地发现，自己甚至还有点点想要依赖这样的亲密。
“有的时候，光是逃跑是没有用的哦。”她被对方的眼睛紧紧追着，“就像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想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孙胜完紧紧抿着嘴，看上去像要把自己的名字从嘴里吞下去，然后变成某个再也不会见天日的秘密。
仿佛过去了数不清的世纪，她的喉咙总算恢复了工作。她求助地看向裴珠泫，安心地发现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她拽了拽裴珠泫的围裙，轻而易举地就把对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她们之间的距离骤然贴近。原来这就是咬耳朵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张嘴说话时，真的可以把裴珠泫的耳朵咬住。
“孙胜完，”她有点不自在地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孙胜完。”
“那，胜完呐，”裴珠泫也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就好像她们在玩一个心照不宣的游戏。她们都知道规则，也知道禁忌，却乐此不疲地在这两者之间跳着完美的双人舞，“你可以偶尔逃来这里，但也需要成为勇敢的小松鼠哦。”
“什么松鼠啦！”
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把怀里的裴珠泫吓得抖了一下。她飞快又熟练地道歉，安抚着哭笑不得的面包店老板。“对不起对不起，啊！”她自己又捂住嘴巴，把剩下的话从指缝里泄露出来，“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说对不起。我又说了对不起，对不起……不对，等下，这样好像没完没了了……”
裴珠泫从惊吓里回过神来，看着孙胜完喋喋不休地在和她道歉，听着听着又像是在和她自己道歉。孙胜完的手还攥着她的围裙下摆，指节用力到发白，也舍不得松开。孙胜完停下絮絮叨叨的话，无助地看着她。
明明是个成年人了，孙胜完想，为什么自己总是做些还没长大的事情呢？
裴珠泫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让她想起了那个夜晚，对方也是这样制止她揉眼睛。她的指尖带着面包的香气，让孙胜完好想要咬一口。
“什么？”她茫然地回过神来。
裴珠泫好笑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说，你怎么又跟小狗一样了。”
她看见对方的手指上有着就要消失完全的牙印。孙胜完上一次觉得天快要塌了的时候，还是因为考试答案写错行。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行个大礼，给裴珠泫一个顶级配置的道歉。裴珠泫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要干什么，赶紧把她压在椅子上。
“乖，别动。”裴珠泫的语调听上去像在哄小孩，“等我下班了再说。”
孙胜完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等到睡着了。
她更没有想到裴珠泫根本没有要叫醒她的意思，坐在她的旁边忙着自己的事情。她恍惚地擦了擦嘴角，确保自己没有睡出口水的印记，才出生叫敬业的面包店老板：“那个，您……”
裴珠泫戴着大大的圆框眼睛，看上去像从魔法世界来的。
“不是说不用敬语吗？”
“欸？”孙胜完说，“对您也要吗？”
裴珠泫看上去比她更奇怪：“不可以吗？”
孙胜完忽然有种自己在欺负她的感觉：“可以吗？”
“这个不是要看胜完吗？”她说，“要是胜完拒绝的话，我坚持也没用呀。”
孙胜完犹犹豫豫地换了语气：“那、那好！”她决定乘胜追击，“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你睡得太香了，”裴珠泫回答，“把你叫醒我好有负罪感。”
“哦……这样哦……”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孙胜完举着手，“裴老师，可以教教我吗？”
可以教教我那些复杂的距离感吗？孙胜完放下了视线。可以教教我要怎么靠近，要怎么疏远吗？可以教教我怎样才是温柔吗？来者不拒似乎不是温柔的真正含义，可我应该怎么做呢？我觉得我很努力、很用功了，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败呢？
可以教教我吗？她想，不管用什么身份、什么方式、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的。
“没、没什么，”孙胜完慌乱地结束了自己的请求，“要回家了吗？”
裴珠泫探究地看向她的眼睛，而孙胜完仅仅一瞬就逃开了她的目光。孙胜完心想，要是她现在追问的话，我以后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再来了。就让我们俩人之间的交集停下。就像那个夜晚之后，我就不应该再出现一样。
裴珠泫只是摘下了眼镜，像往常每次相见打招呼一样对她柔声地说话：“要回了。胜完要为我带路吗？”
孙胜完在茶水间里紧张地等待着。
她记得姜涩琪会在这个时间前后来到茶水间。可惜的是她没有打听到对方喜欢吃什么。不过她还是知道了不少有关姜涩琪的事情：比如对食物来者不拒这一点。她原本想自己尝试做个面包，可太久没有用过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全都被裴珠泫给否定了。
平时温柔的面包店老板在工作上一丝不苟：“胜完呐，如果再给你一个礼拜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于是孙胜完只好接受了来自裴珠泫的手艺。她挥之不去的歉意也被裴珠泫看穿。对方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胜完应该对自己放松一点。”
孙胜完点了点头。
不过她对自己的紧张并没有很好地把握。会不会今天姜涩琪不来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在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往茶水间里跑。而且，孙胜完想，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开口呢！直接把礼物给出去的话，感觉好奇怪。还有什么开场方式吗？孙胜完觉得自己帮别人做额外工作时都没有这么苦恼。
姜涩琪的脑袋探了进来。
“好香，胜完拿着的是什么？”
孙胜完一个激灵，站得笔直笔直：“是姜老师教我说平语的学费！”
她顿了顿：“一节课一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