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私欲是更新的原动力x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裴珠泫都是个非常合格的旅伴。

如果抛开她现在的年纪来看的话。

孙胜完多次想要询问魔女的年纪。在确保女孩的睡眠正常，不会常常半夜惊醒之后，被她压抑在心底的疑问逐渐浮了上来。医生太好奇了——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接触过和她一样的非人种族了。想到这里，她又在笔记本上轻轻划去“非”这个前提。

魔女终究是人类。她眨眨眼，试图分辨涌上心头的那种情绪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已经在笔记上记下不少问题了。魔女们的聚落是怎么样的？她们会带男性回来吗？她们只有女性吗？她们生病了会怎么办？魔力的源泉源自何处？需要通过媒介（比如魔杖、魔法阵、魔法书）来释放魔法吗？魔力会枯竭吗？几岁开始会理解魔法？魔女的名字是否有着别样的力量？医生顿了顿笔。她听见女孩翻身的声音。

孙胜完把笔夹在本子里，让这些疑问藏在自己的贴身小包里。前几天已经不那么惊慌了，怎么现在又开始被噩梦困扰了呢？

医生靠近床边。魔女的呼吸急促又慌乱，把空气中的寂静打散。她跪了下来，思考着该怎么安抚魔女。裴珠泫突然睁开眼，倒是把孙胜完吓了一跳。

“呃，”医生支支吾吾地说，“我听见你……”

魔女半眯着眼，像是在确定眼前的到底是威胁还是保护。接着她完全侧过身，短短小小的两只手指在床板上走动，像是一个小小的人。

孙胜完下意识地伸出手，迎上了魔女的靠近。她听不太清魔女嘴里哼着的是什么话。听上去不是通用语，医生想。要是笔记本在身边就好了，这样还能记下发音。魔女们有属于自己的语言？这还是第一次知道的事情。孙胜完感觉到自己的小拇指被柔软地握住。

“你……”裴珠泫小声地说，“不要走。”

孙胜完愣了愣。她用另一只手握住小小的魔女，怀着热忱真诚地宣誓。

“当然，我的魔女。”

孙胜完醒来的时候，裴珠泫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惊慌，就听见魔女翻动书页的声音。不会是翻到自己的笔记了吧？医生突然担心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问题。我也是真心关心她的啦！孙胜完在心里打起草稿。要是被误会了该怎么解释？她救下她的心是真诚的，那些是学术的思考。是不是还要跟她解释一下什么是学术？孙胜完掀开帐篷的帘子，看见裴珠泫翻着她的……

日记。

“等等！”孙胜完小跑过去，跪坐在她的身边，“这个不能看啦。”

人赃俱获的嫌疑人倒是堂堂正正地看着她：“这个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孙胜完小心翼翼地抽走自己的日记本，掸走上面的灰尘：“这是通用文字。你们……我是说，你知道的是什么样的文字？”

裴珠泫抿了抿嘴：“我……我还没学。”

孙胜完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使命感。

“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孙胜完两手一收，把女孩抱了起来，“我不是给你放了拖鞋吗？你前几天还在发烧，不好好保暖可不行。虽然我身边有药材，但是在抵达下一个镇子之前，可能要省着点用。而且……”

而且，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在下一个镇子就和我分别。孙胜完没有说出口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有点害怕对此感到畏惧的自己。或许把她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在人类的城镇里平凡地长大，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跟着一个四处流浪行医的狼人医生，怎么看都不是安全的最优解。

可魔女却张开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她把自己躲进了医生里，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得孙胜完的耳朵发痒。

“我不会偷看了，”裴珠泫用快要听不清的声音道歉，“我以为你会和妈妈一样，身边有食谱。”

“食谱？”

裴珠泫点了点头，让孙胜完心痒的触感又出现了。“我想给你热杯牛奶，做点面包。”

医生笑了起来：“原来是饿了？”

“不是，这是委托的报酬。”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孙胜完无奈地接下了和裴珠泫的委托。魔女似乎对此相当不放心，甚至做了一个小小的契约印记在两人的身上。医生乖乖地听着魔女的指挥，在地上画了一遍又一遍的魔法阵，才算是达到了魔女的标准。她偷偷地看了看正在努力背诵咒语，试着一口气说出来的魔女，难得觉得幼崽是这么可爱的生物。

魔女在反复练习了一根蜡烛的时间之后，总算是把快要睡着的医生摇醒。

“好了？”孙胜完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正要合上嘴巴的时候，嘴里却被塞了魔女的小小拳头。她吓得赶紧又张大嘴，拿着裴珠泫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你没受伤吧？这很危险的！虽然我没有变成狼人，可是牙齿还是比普通人类尖锐不少，要是我没控制好力度，你就……”

小小魔女迅速红了眼眶，却还是撑着不掉眼泪。医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她委屈，还是自己更委屈。她只好飞快地道了歉，用手戳了戳女孩圆鼓鼓的脸：“我担心你嘛，我怕你受伤。你还是个幼崽……”

裴珠泫似乎开始对她的这一套起了免疫力，“哼”了一声就转过身，给医生留下了一个冷酷魔女的背影。

医生捂着嘴偷笑，却在听到下一句话的时候垮下了脸。

“妈妈说，和非人类签订契约的话，非人类要是原来的样子。”裴珠泫一板一眼地说，眼神里倒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那你要等等哦，”孙胜完耐心地解释，“我要先把衣服换下来，叠好放在帐篷里。”

“我想看，”魔女气势汹汹地说，“我可以看吗？”

医生摸了摸魔女的脑袋：“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从文明变成野蛮而已。”

孙胜完倒是不在意裴珠泫是不是跟了过来。不过她听到魔女只是蹲在魔法阵旁，等待着自己。孙胜完对变成狼人这件事情没有抵触，也没有接受。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一直用人类的样子生活下去。真是奇怪，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骨骼在拉长，时间在变缓。她的意识从人类的思维切换到了更加直觉的思考里。她惶恐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要吃掉身边的那个女孩。

不是为了满足食欲……

她苦恼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不可以，孙胜完。

魔女看上去还是有些吃惊的。

狼人小心翼翼地迈入魔法阵。此时的魔法阵和她的魔女都显得过分小巧了。她盘着腿坐了下来，向魔女伸出手：“你要签订什么样的契约呢？”

裴珠泫咽了咽口水，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命令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物：“委托。委托的契约。”

“什么委托呢？”

“不丢下我。”

“包括什么样的情况呢？”

裴珠泫歪了歪脑袋：“直到我们其中一方死去？”

“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吧？”狼人笑了起来。和人类时柔软的笑声不同，此时她的低哑笑声略过裴珠泫的耳朵，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我是没关系，你想好了吗？”

魔女犹豫了一下：“那就到下个镇子时。”

狼人眨了眨眼：“然后你就丢下我？”

裴珠泫狠狠地踢了一下狼人的膝盖，却把自己疼得哼了一声：“下个镇子！”

“下个镇子。”狼人温柔地重复，“我会和裴珠泫小姐一起，保护她的安全，让她健康又快乐地活着。”

温暖的魔法流动在狼人的身体里，直到魔女无力地扑倒在她的手里。

真是麻烦的小鬼。

与其说抱着，不如说孙胜完是捧着裴珠泫回到了帐篷的附近。篝火在孙胜完简单的魔法下噼啪作响。不过比起最开始的戒备，裴珠泫倒是开始放心地拽着她的衣服睡觉了。孙胜完想了想，还是没有躺在魔女的身边。她开始计划起，在抵达下一个镇子前——在她把魔女托付到合适的人手里前，应该教会魔女多少有关人类社会生活的事情。

语言。是的，孙胜完撑着下巴想。虽然现在魔女的通用语说得还行，可是听上去还是有不少别扭的口音。其次是文字。至少得认识基本的字母和单词规则吧？然后是礼仪。孙胜完痛苦抵皱了皱眉。这可是个难题。她虽然和人类有着不近不远的接触，可大多数情况，她都可以只是简单地回答药草该从哪里收集，和应该手下多少钱。唉，可还是需要教会她。

啊，还有！孙胜完眼睛一亮。还要教会她怎么穿人类的衣服。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应该成天穿着她穿旧的衬衫。本来对医生就有些大的男式衬衫，套在魔女的身上更像是一床小小的被单。

要做的事情真多啊……

孙胜完伸了个懒腰。

如果时限不那么着急的话，如果她一直在她身边的话，她就可以慢慢地教……

不行，孙胜完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要想这些了！

她是魔女，你是狼人。

你们是两条因为人类偶尔交错的平行线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