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碗生日快乐> <
写到最后出现了奇怪的结局，希望月 读愉快！
朔月
最近孙胜完副教授的教室里总是坐着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美人。
这个传言传到孙胜完副教授这儿，是在她刚从国外交流回来，准备从自己的代课讲师那儿交接回课程的时候。
代课讲师是孙胜完的学妹，她把教学讲义和布置下去的作业交接给孙胜完，若有所思地提到了这个漂亮到有些引人注目的人：“学姐知道吗？那个总是在你教室里的人。”
孙胜完脑海中闪过了那个仅有可能的选项。
但她只是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讲义：“不知道呀，我才刚刚回来。”
学妹颇有兴致地眨了眨眼：“学姐这学期的教室不是固定的那一间么，那个人就总是坐在你的教室里的第一排，正面对讲台的位置。”学妹拿出手机，刷了半天的社交网站，找到一张还算清晰的学生拍的照片，“喏，就是她。话说，她刚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学校里来审查我的代课的，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学校里的，甚至恰恰相反，她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
孙胜完几乎不用特地去看，就能注意到屏幕上那个总是被评价为“漂亮”“好看”“引人注目”的人到底是谁。她的视线巧妙地错过照片，落在了办公室里缥缈的一个点上。
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把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空气映出了点点尘埃。
视觉上的感受会和情绪上的感受产生巨大的反差吗？
“学姐认识她吗？”学妹把手机收了回去，“她好像还说过，自己就是为了听孙老师的课才来念书的。”
孙胜完副教授歪着脑袋想了想，算不上严谨地回答：“我不知道我认识的是不是她了。”
她想，就连月亮都会在一个月里变化那么大，更何况人呢？
上峨眉月
孙胜完副教授对于课程的准备总是非常完备的。
通常而言，她会准备好一个学期的学习内容，在学期初就会拟定好本学期的学期论文主题。她并不会强求学生一定要写这个题目，只要保证大致方向没问题，她也乐得见到各种各样的主题。除此之外，她也会规划好通过怎么样的层次递进，以便让各个不同层次的学生都能够学到相应的知识。
这也是孙胜完副教授就算前半个学期出国交流，也能够放心地把课程交给学妹负责的原因——只要没有什么刻意捣乱的人，就不会出现教学事故。
只是，孙胜完副教授没有料到，有的时候教学问题不一定会是出现在课堂内容上。
“副教授，”那个谁都无法忽略的美人在课前提问，“您……”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就被响起的上课铃声打断了。
还好、还好。孙胜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到最后一分钟才踩进教室门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她打开电脑，打开课件，让同学们打开教科书，最后让自己打开视野，好让视线不跟那个人相交：“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年轻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欢迎孙胜完副教授的归来，一个个表现得诚恳又热烈。这个时候，倒是只有那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那边了。
孙胜完清了清嗓子，让大家安静一些。她开始讲出国遇到的趣事，讲学术交流的时候遇见的外国人有的强词夺理，有的又谦虚友善。她讲着讲着，就开始忘记那个位子上坐着一个无法忽视的人，投入地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这群有趣的年轻人。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她看见对方专注地望着她，露出微弱的、无法掩饰的笑容。
……就算是亲眼见到的东西，也会骗人。
别被骗了，孙胜完。
下课了好一会儿，包围着孙胜完的学生们才散去。而离开的主要原因也是下一节课该开始了。孙胜完完成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一抬头却看见那个被学生们议论纷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孙胜完一口气被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对方丝毫没有犹豫地伸手拍着她的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样似乎的确让孙胜完更快地平复了下来。孙胜完副教授在自己的主场里不愿意露怯，却也不好拍开对方的手，让自己像个小气鬼。她缓过气来，才开口说话：“裴总不忙吗？”
裴总露出无辜的神情：“我在忙自己的本业呀。”
“您的本业？”
裴总从自己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一张学生证，动作流畅顺利，很难不让人想这是不是在家里联系了千百次才能有的熟练：“我的本业，学生。”
孙胜完没忍住自己的目光，这已经是错误的第一步了。而继续犯错的下一步，就是没有在裴总打开自己的学生证时收回自己的视线。唉，错都错了，也无所谓了。孙胜完坦然地接受了对方旗开得胜的现状，就事论事地问：“您不是已经有硕士学位了吗？”
“这倒是。”
“……什么‘这倒是’啊？”
“但是我还想再念个学位。”
“……”孙胜完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闭上了嘴巴。
裴总没有忽视这段沉默，也没有刻意重视它。她只是弯了弯眼睛，自顾自地发出邀请：“接下来没有课了吧？和我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孙胜完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我不和学生吃饭。”
裴总又从另一个兜里拿出车钥匙，动作比掏出学生证还要顺畅：“那么，我现在是裴总了，这样可以邀请孙副教授吃饭了吗？”
不要在这种时候这么顺利地切换身份啊！
孙胜完叹了口气：“好吧。”
“要吃什么呢？辣炒年糕？”裴总观察了一下孙副教授的表情，圆滑地改口，“……好像味道重了点，那就西餐？吃海鲜怎么样？或者烤肉？”
“都可以，”孙胜完说，“我得先把东西放回办公室。”
“那我在停车场等你。”
副教授点点头，抱着资料和电脑往办公室走。
看来，月亮和人都会改变的。
不知为何，孙胜完发现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情反而变得轻松了起来。
显然，等在停车场的裴总并没有孙胜完的轻松心情。
在看见孙胜完背着包走过来的时候，本应稳重的裴总连控制的努力都没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孙胜完不得不承认，这样傻乎乎的裴总看上去要比那个大家口中的美人要可爱一点。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为了避免学生看见引发奇怪的传闻，孙胜完立刻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也不对，孙胜完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跟裴总出来吃饭这件事，就已经注定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后果了。
“去吃海鲜吧，”裴总说，“我定好位子了。”
“嗯。”
她们之间又停顿了几秒。
又是这样，孙胜完想。好像宇宙里的真空，静悄悄、空荡荡的。
“要一直叫我‘裴总’了吗？”
孙胜完有些惊讶，看向驾驶座上的裴珠泫。这个时候，更恰当的处理应该是两人对视一下吧？至少在孙胜完印象里的裴珠泫，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时候：引起对方的注意，抓住对方的眼睛，真诚地凝望，最后可能连说的什么话都记不清，就已经答应了对方这样那样的要求。
可现在的裴珠泫发动了车，目光看着前方，傍晚的余晖把两个人包裹在里头，平静得仿佛海边的落日，只剩下温柔的浪漫。
“嗯？”裴珠泫又问了一声。
孙胜完用左手捏了捏自己的右手小拇指指尖。痛感细微地从肌肤传来，可大脑却没有因此变得清晰，反而模糊起来，和现在的环境隔了一层古怪的玻璃。
看来回忆也会骗人。
“……学姐。”
裴珠泫在红灯前稳稳地停下来，笑着又问了一声：“嗯？”
孙胜完副教授很想打开车门，下车逃跑。
“……珠泫。”
上弦月
裴珠泫以前也是风云人物。
孙胜完不知道自己用“也”这个字的依据在哪里，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以现在的裴珠泫为基准进行判断的。
餐厅里坐着的大多是情侣，孙胜完才恍惚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
裴珠泫以前也会注意这些奇怪的日子。
孙胜完觉得自己可能有失偏颇，或许情人节不能够被分类到奇怪的日子这一个分类里。但是裴珠泫作为学姐，应该是具备进入奇怪的人这一个纲目里的条件的。
她们的认识算不上意外。毕竟，如果总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其中一个人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而另一个人又总是在上课十分钟后才从后门进来的话，这种认识也很难做不到顺利成章。孙胜完选择这门通用课的原因就是老师上课不怎么点名，而这个风云人物选择这门课的理由如出一辙：“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为了快点修好学分。”
孙胜完低头坐着自己专业课的笔记，为了表达礼貌，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学姐：“学姐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
“那样还要一年呢。”
孙胜完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裴珠泫显然没有这么打住话题的打算，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话。
“来这个大学念书，已经很违背家里的意思了。”在学校论坛里被称为“冰山美人”的漂亮学姐，坐在孙胜完的身边毫无形象地说着多到不可思议的话，“为了让我的履历看上去好看一些，还让我快点念完本科，出去再去镀个金。”
“这样啊。”
“反正学分也就差一点点了，听说这门课很好混。胜完不是这个专业的吧？为什么选这门课？虽然很好混，但最后还是要写课程论文的吧。”
“不难吧……”孙胜完停下手里的动作，“反正学姐每天都迟到，为什么还要费劲来上课？”
裴珠泫眨眨眼，明目张胆地岔开话题：“今天是情人节，胜完有安排吗？要不要出去玩？”
“……没有。”
“下课了就走吧？”裴珠泫跃跃欲试，让孙胜完感觉自己的平静反而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游乐园怎么样？晚上还有烟花。”
那个晚上的烟花什么样来着？
孙胜完只记得那天晚上弯弯的纤细月亮，美丽得像个谎言。
裴珠泫以前是传闻中裴氏的继承人。
孙胜完对这件事反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认知。
那个在他人口中耀眼的、厉害的、什么都会的，最重要的是，漂亮的裴珠泫，在孙胜完看来，只是一个总是迟到的、总是拉着她去奇怪地方玩的、总是因为起得太晚而随便化个妆的裴珠泫。
孙胜完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段关系，她们好像是朋友的关系，可孙胜完完全不知道裴珠泫除了她之外的社交圈是什么样的。裴珠泫不上学的一天是如何度过的呢？她不在孙胜完身边的日子，总是活在其他人的口口相传里。
那个裴珠泫去参加了慈善晚会，那个裴珠泫去参加了某个大会，那个裴珠泫去参加了前沿项目。那个裴珠泫的的确确是裴氏的继承人，看样子，说不定在她出去念书前，就可以承担好一部分家族产业了。
原来裴珠泫真的是裴氏的继承人。
孙胜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光标一闪一闪。
她连裴珠泫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甚至没有办法在右下角的通知栏里看见对方的头像对她一闪一闪。
一闪一闪。
就好像月亮旁边的星星，总会忘记有的光芒其实不属于自己。
裴珠泫以前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来学校。
孙胜完想，她可能本来就不是那么需要这个学分。像裴氏这样的家族企业，有什么必要非得在意这个小小学校的制度呢？
到学期末的某一节课时，这个好像冒冒失失，又不那么迷迷糊糊的学姐又悄悄地出现在最后一排。孙胜完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书，感觉到对方的温度逐渐向自己靠近。该说什么呢？她不想成为这个第一个开口的人。
原来那些累积的瞬间足以凝结一些难以成词句的暧昧。
裴珠泫用笔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小声地问她：“胜完，你有没有逃过课？”
孙胜完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裴珠泫的语气如此期待，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迟了就赶不上车了。”
可是，你没有自己的专车吗？孙胜完想这么问，但当裴珠泫抓住她的手，略带强硬地把她从教室里拽出去的时候，她的问题也变得不合时宜了。
天寒地冻的，裴珠泫看上去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去哪里玩，最后两个人坐在商场的咖啡厅里，对着一杯要价过高的冰美式嘀嘀咕咕了半天，还是没有点下单来。在等那个菜单上最便宜的蛋糕时，裴珠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着头对着屏幕打字。
孙胜完总算能够好好地偷看裴珠泫了。
确实是个漂亮的美人。
在那么多传言当中，只有这个事实和她亲眼见到的没有区别。
裴珠泫发完信息，转过头对孙胜完露出笑容：“逃课的感觉怎么样？”
“……紧张。”
虽然不全是因为逃课啦。孙胜完悄悄补充，没有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听见。
“那生日的感觉呢？”
“什么？”
“之前不是错过了你的生日吗？”裴珠泫说，“现在一句会不会太晚了？胜完，生日快乐！”
快乐总是有理由的吗？还是说会因为某个人本身就是理由，所以只要想到就会快乐呢？
孙胜完只是抿了抿嘴，嘟囔着说了一声谢谢，连应该顺势要个礼物都忘了。
裴珠泫现在还会这样吗？
孙胜完看着她游刃有余地点完菜，甚至颇有些可怕地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口味。对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预谋坦荡地展露在孙胜完的面前。她的体贴，她的温和，她的亮晶晶的眼睛和适当的亲昵的距离感。裴珠泫比以前更要符合传言中的完美姿态，优雅得仿佛刚从上个月的经济周刊封面上走下来。
孙胜完副教授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开始想象那杯学生时代觉得昂贵的美式咖啡，究竟是什么味道。
渐盈凸月
裴珠泫还真的是每节课都来准时报道。
只不过并不是每次都会在课后邀请副教授去吃饭了。
也是，孙胜完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裴总的大学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就听说已经飞到国外去履行继承人的义务了。孙胜完很难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去想象裴珠泫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按照那些论坛上的猜测，她应该每天穿着正装，和各种各样的人进行谈判。不过那个帖子的后续之间发展成奇怪的同人小说，跟帖的人把看过的总裁小说情节都往上面加。
孙胜完看了几眼之后就没有看了。她实在很难想象裴珠泫用那样一张脸去说那种奇怪的台词，哪怕配上跟帖里的图片也做不到。
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的裴珠泫似乎确实有那种小说里的样子——只是到底该把她放在总裁的那一边，还是总裁的女主角的那一边呢？关于这个议题，在现在的大学论坛里也争议纷纷。唯一让孙胜完感到庆幸的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牵连太过隐秘，以至于那几个猜测裴珠泫总裁之所以又来念书的原因是为了孙胜完副教授的评论，也被裴珠泫本人的光辉所掩盖。
孙胜完想，或许她也只是有一次心血来潮，就像她们的相识是巧合。
如果那节课坐在最后一排的不是她，或许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办法从过去延伸到现在。
副教授在办公室里呆坐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裴珠泫的联系方式。
裴珠泫在第五次邀请孙胜完吃饭的时候，终于提到了这一点。
看样子，裴总比副教授更委屈：“你都没有问我。”
孙胜完张了张嘴，不知所措地回答：“可是……你也没有给我名片。”
“为什么是名片？”
孙胜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坦白：“不是都说，总裁会给要结识的人递名片吗？”
裴珠泫愣了一下，还是非常给面子地没有笑。她已经加好了孙胜完的联系方式，发了一个小兔子的鞠躬表情，然后从身边带着的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那孙副教授请收好了。”
“好的。”孙胜完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名片。名片上干净整洁，裴珠泫三个字写得漂漂亮亮。只是上面的联系方式和裴珠泫给的不一样。看来，这方面小说倒也没有夸张，看来工作号码和个人号码会分开啊……等她收好名片，发现裴珠泫正盯着她，“怎么了？”
“那我的呢？”
“你的什么？”
“名片呀。”
“……哪个学校教授会有这种东西啊。”
“那你看的不全呀，”裴珠泫说，“一般小说里的总裁都会和对方互换名片的。”
孙胜完被说得耳朵一热，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为了让这个动作看上去不那么突兀，她放下手，去拿在眼前的水杯。冰凉的水让她重新变得冷静。她喝了一小口水，让开口时的声音松弛下来：“我对这方面不太熟悉。”
“哦~”
“……”
“那看来我做的还是不够呀。”
“什么？”
裴珠泫坐在她的对面，仿佛过去的时间都没有消失，只是被凝滞了。她们的重逢才让那些被停下的、被遗忘的一切重新走动起来。沿着孙胜完想象过却放弃的轨道，被主动地推动着向前驶去。
“我还以为，现在足够让胜完注视着我了。”
孙胜完没有办法错开视线。
真可恶啊，她看着裴珠泫的双眼。真可恶！
人不会想要直视太阳，就误以为月亮是自己能够凝视的对象。
只是……只是月亮也会说谎。
孙胜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就好像多年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段突然被停下的关系一样。把它当成一段美丽的谎言，会让自己过得更加平静一些。
“我什么时候没有看着你了？”
“比如说，现在？”
孙胜完没有抬起头。
望月
尽管孙胜完不敢确定，但她还是觉得应该确定，裴珠泫是在追求自己。
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裴珠泫明明身为大公司总裁，但是有的时候感觉比孙胜完副教授还要闲。
从私人情感角度，孙胜完没法不对一个几乎随叫随到的人产生好感，更何况这个人在多年以前就足够让她产生依赖。但是从一个……呃，普通人的角度，孙胜完有些没有办法接受一个那么有钱的人，居然可以不用通宵熬夜，甚至还拥有完整的双休日以及假期！
当孙胜完因为要出国而拒绝裴珠泫的温泉度假行时，裴总有些无奈地在电话里提出异议：“为什么感觉你那么忙？”
孙副教授更加无奈：“是你太闲了吧？”
她及时地停止了自己“你都没事做的吗？”这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考虑到裴珠泫的时间那么充裕，难免她会看到或者听到一些类似的总裁对话。孙胜完有些害怕她们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哪怕她知道现在已经是发生变化的结果了。
“这次是去哪？”
“呃……”孙胜完看了眼日程本，“巴黎。”
裴珠泫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孙胜完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猜到了什么：“你也要来吗？”
“对、对啊，”裴珠泫说，“那你的生日不是要在巴黎过了么？”
孙胜完这才看见交流的日期和生日之间的重合。只是有点有趣，她开口的时候想，怎么感觉我才是安慰人的那一个：“我过去也没有怎么过生日。”
这句话对于裴珠泫而言，效果似乎不太好：“巴黎的月应该也好看。”
“什么？”
“没什么，”裴珠泫说，“反正你也会猜到，那就提前做好生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准备吧。”
还好这句话足够温柔，不然听上去实在是太像威胁了。
孙胜完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裴珠泫是在这么一个……随意的场合。
她前几天结束了繁忙的学术讨论会，特地空了几天给自己在巴黎转转的时间。裴珠泫自上次表达了要一起过生日的意愿之后，再也没有提到相关的话题。尽管聊天没有间断——不论是文字的还是语音的，但再也没有聊到生日，让孙胜完以为那通对话里的词句也不过是另一个自我营造的美丽谎言。
于是，当她随意地穿着一条卫衣，用围巾缠了自己好几圈，用一条有些旧的羽绒服裹着自己，在广场上喂鸽子的时候，看见一身长款大衣，甚至上了全妆的裴珠泫朝自己走来，孙胜完觉得如果自己假装不认识对方，也是足够情有可原的。
“胜完。”
“……”孙胜完硬着头皮，把手里的面包屑全都撒在地上，一堆鸽子咕咕叫着就飞了过来，倒是意料之外地阻挡了裴珠泫走过来的脚步。孙胜完原本不想笑，可看见原本光鲜亮丽的裴总被鸽子袭击得七荤八素，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
“没想到鸽子会这么快飞过来？”
“这个……”孙胜完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想到，“好吧，总之，不好意思。”
裴珠泫倒也没有气恼，只是站在了孙胜完的身边。她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吹了会儿冷风，最后还是裴珠泫依照惯例发出邀请：“一起吃晚饭？”
孙胜完点点头。
裴珠泫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我让他们加道菜。”
“什么？”
“烤乳鸽。”
话是这么说，孙胜完在晚上的菜单上倒也没吃到烤乳鸽。
吃饭的时候，她们都默契地避开了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她们聊的是什么呢？孙胜完竟然完全没有印象了。在裴珠泫再次出现以前，她的生活普通而平静。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有多少实感——可以注视月亮的实感。
她没有问裴珠泫住在哪里，但她一瞬间想了很多可能性。她也没有问这样散步的目的地是哪里，仿佛这样就能人为地制造出一段瞬间。她有些预感，却又害怕这样的直觉。裴珠泫走在她的身边，比天上那轮月亮要更加有温度。她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直到裴珠泫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月亮。”
孙胜完副教授抬起头。她看过很多月亮，有时是惊鸿一瞥，有时是有意欣赏，有时是文字记载，有时是详实录像。那些浪漫的、纪实的月亮，有着各自的形态，各自的模样，却没有一个像今晚一样，明明没有满月的姿态，却盈出了完满的光。
果然是会说谎的月亮。
裴珠泫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月亮比太阳更会说谎啊。”
“什么？”
裴珠泫又明目张胆地转移话题：“生日那天，有什么安排吗？”
“明天？什么都没有。”
裴珠泫笑起来，在异国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漂亮。孙胜完想，明明应该是自己提出生日要求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呢？
“明天的话，胜完提的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哦。”
孙胜完下意识地说：“那可不可以给我的研究项目提供资金？”
裴总瞪大了眼睛，让孙胜完意识到这句话在这样一个环境提出来，似乎有些太过现实。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觉得这个还是得怪裴珠泫提问的时机太过凑巧。她有些别扭地开口解释：“……呃、呃……没什么，就是最近学校里的资金批准有些困难。”
“也不是不行。”
“啊？不、不用了……”
“没关系，”裴总说，“不过，现在还不是胜完的生日，要是胜完觉得不好的话，明天可以不提这个就行了。”
“……裴总好严谨。”
“我可不是会说谎的月亮。”
孙胜完很想知道，为什么裴珠泫会像读心一样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她没有开口。
一定是因为今晚的月太过美丽了。
渐亏凸月
孙胜完失眠了。
一定是因为这该死的月光。
明明都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怎么还是能透过布料，照在人的心上呢？
下弦月
孙胜完紧赶慢赶，总算让迟到时间从半个小时缩短成了十分钟。
裴珠泫站在约定好的广场前，像是预感到她的到来一样，抬起了头。孙胜完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忍不住在想，迟到看上去比准时到更加有优势一点点——裴珠泫看见她的时候，眼睛像是亮了一下，让她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抱歉，”孙胜完说，“昨天有点睡不着……”
“不舒服吗？”
“也不是……”
裴珠泫的视线温柔又耐心，甚至让孙胜完有种就算撒谎也不会被拆穿的安心感。现在摸耳朵的话太过显眼，孙胜完只是在口袋里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哪怕今天是寿星，她也不好意思用这个机会占裴珠泫便宜。
裴珠泫还在等待孙胜完的后半段话，孙胜完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换了种方式回答：“你就当做是水土不服吧。”
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被裴珠泫良好地接受了。裴珠泫帮孙胜完把围巾整理得更加温暖，温和地向她介绍今天的行程：“我们先去葡萄庄园，下午的时候在那边用餐，晚上在附近的湖边庆祝。”
“湖边？”孙胜完跟着裴珠泫走，眼前很快出现了一辆较日常生活而言过分浮夸的轿车，“不会太冷吗？”
“不会，”裴总煞有介事地说，“我有超能力。”
“……什么啊。”
“当然是金钱的力量了。”裴珠泫说，“总觉得胜完很想看我这么说一次，怎么我说了之后，反倒是一脸嫌弃呢？”
孙胜完僵硬地扭开视线：“没有嫌弃。”
就是有点……被看得太透的不安。
像昨晚的月光。
孙胜完不得不承认，裴珠泫的安排颇为符合她印象中对总裁的想象。
她跟着葡萄庄园里的酿酒师逛了半天，几乎了解了大半个葡萄酒的制作过程，还自己上手参与了部分的制作。因为过于投入，以至于当她意识到身边应该还跟着一个裴珠泫的时候，对方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朝她露出一个谅解的微笑。
什么啊，搞得自己好像二十出头的小毛孩。
孙胜完带着点赌气扭过头，继续跟酿酒师讨论葡萄酒的历史与文学之间的关系是否会和居民的迁移有关。裴珠泫的存在感恰到好处地留在那里，总是在孙胜完一个回头就能够看到的地方。这样的追求者实在太过贴心，以至于当酿酒师问及孙胜完要不要给酒桶命名，以待来年可取的时候，孙胜完近乎下意识地要脱口而出裴珠泫的名字。
“呃……”她忍住了冲动，改口说，“叫‘月亮’吧。”
酿酒师点点头，写下了这个单词。
从葡萄汁变成葡萄酒，也算是漂亮的谎言吧？
裴珠泫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孙胜完选定的单词，像是许愿又仿佛承诺一样地说：“明年也要来了。”
“嗯？”孙胜完的反应慢了一拍，“啊……不能送过来吗？”
“胜完一定要我说这么清楚吗？”裴珠泫说，“我这是在邀请你。”
孙胜完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却听见了对方清晰的笑声：“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强迫你。”
“那、那到时候再说吧。”
这阵微妙的尴尬一直持续到下午吃完饭。孙胜完觉得自己实在太笨，怎么好好的一个……庆祝生日活动也能变成这样奇怪的尴尬状态。她总是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裴珠泫，可对方只会接到视线露出笑容，或是专注地看着周围的风景。生日这一天有什么特权呢？孙胜完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这样的权力了，以至于现在反倒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直到晚上真的来到了湖边，孙胜完还是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她回过神来时，侍者已经给她们倒餐前酒了。
“居然一点都不冷。”
“那当然。”
“……”
“怎么了？”裴珠泫又这么轻松地笑，让孙胜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一头热的傻瓜，“今天不开心吗？”
“……没有。”孙胜完说，“很开心。”
搞不好今天真的可以许很多离谱的生日愿望。
“不过，我觉得有点可惜。”
“怎么了？”
“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裴珠泫说，“好想可以听见胜完心里的声音，然后帮你实现愿望。”
“你不是有超能力么？”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月光呢？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眼前坐着的这个裴珠泫又唤起了她熟悉的记忆。她好像还是那个大学里总是带着点只有两人才能察觉的依赖，不动声色地粘着孙胜完的学姐。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不会变。孙胜完透过酒杯看着裴珠泫，“看看能不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下蛾眉月
——我喜欢你。
她没有这么说。
月光下，就连无声的唇形都变得如此清晰。
让我追逐你。
晦月
最近孙胜完副教授的教室里还是会坐着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美人。
据孙胜完副教授不经意间透露的情报，那是一个……
“不那么美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