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开始不是想这样的剧情的，可是怎么就……

就还蛮突然的。

不是猫，不是老虎，不是狗狗，是被雨淋湿的小兔子XD

孙胜完的人生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温和、平静、充满善意。

于是在这样一个雨夜，她打开门收留自己这样一个处在暧昧阶段的前女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更不用说当完美的孙胜完掏出她们大学时露营带的毯子，把湿漉漉的裴珠泫包裹在回忆和绒毛里时，这一切都甜蜜得像是从电视剧里复刻出来的。

裴珠泫垂着眼睛。

在她打电话给孙胜完前，她的脑子里清醒得要命。

她应该说出来。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她都应该说出来。她心里藏匿着的恐慌与爱意，还有那些捂着耳朵不愿听见的怯懦，对过往总是忽视隔阂的歉意。以及——最重要的事情总会被她安排在最后——她很想知道，现在再一次开启这一切，会不会太迟。

可当讨厌的钢琴家急匆匆地打开她的家门，把踌躇满志的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把她被雨淋湿的头发一点点从脸上挪开，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用亲吻试着让她感到温暖时……裴珠泫觉得或许她就算不说，孙胜完也什么都知道。

小提琴家把自己轻轻地歪在前女友的沙发上。是错觉吗？毯子上面竟然还残留着露营时的篝火香气。她们最开始在一起的契机，就是这个柔和又善良的学妹，在她们露营的帐篷里，紧张又小声地絮絮叨叨告白。

她都说了什么来着？裴珠泫只记得前面一大堆废话，像是道歉又像是为自己留了后路。孙胜完就算不安到双手都在发抖，眼睛却一直亮亮的望着她。像星星一样。裴珠泫现在都没忘记当时的心情。她说不上对孙胜完有多么深刻的爱意，也不能说对她毫不在乎。她甚至不断地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因为真的喜欢孙胜完，还是被说着“珠泫，我喜欢你。可以、可以交往……我的意思是……呃……对不起，我能再来一遍吗？”的孙胜完可爱到，才在对方再次开口前，牵住她的手……

“还冷吗？”

现实的孙胜完打断了回忆里的孙胜完。

裴珠泫抬起头。

孙胜完穿着棉绒的衬衣，袖口翻起，露出她细弱的手腕和白皙的指节。尽管隔着一些距离，裴珠泫还是能够触摸到对方身上的温热。还有气味。沐浴露的香气顺着温度流淌在空气里。裴珠泫莫名觉得有些燥热。她不敢与孙胜完对视。她们都隐隐地避开了这件事。

“还冷的话，怎么办？”

连裴珠泫自己都没有听过这么轻、这么轻的问句。她轻碎的尾音没有敬语作为后缀，在夜里敲到在两个人的琴弦上。她听懂了吗？她说清楚了吗？小提琴首席无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钢琴家的手腕。

好烫。她皱了皱眉，把站着笔挺的钢琴家拽了下来。好烫、好烫。

“珠泫？”

“怎么办？”她自顾自地说。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人的视线汇集，随后失焦，接着昏暗，伴随喘息。“怎么办呀，胜完？我该怎么办？”

是谁先开始的亲吻呢？

这好像并非什么重要的问题。在那个露营的夜晚，是裴珠泫勾住了小学妹的左手小拇指。她轻轻地把对方拉了进来，让她人生的轨道划出了一道意料之外的弧线。现在呢？现在也是她开始的。裴珠泫在亲吻里觉得自己仿佛反派，致力于将勇者拐到单行道的岔路口。

毛绒的毯子在她们的身下舒展开来，沙发像是没有尽头的绿洲。孙胜完身上的衬衣让裴珠泫觉得烦躁。她只拧开了两口纽扣就嫌麻烦，指挥着好脾气的钢琴家举起双手。总是在笑着的孙胜完现在终于不笑了。她嘴角挂着的笑容被雨夜打出了另一种节拍。裴珠泫随手把衬衣丢在地上，换来孙胜完无奈的吻。

“珠泫……”

我现在不是很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裴珠泫向后仰起脖子。她以为很多被忘却的细节，此时此刻朝她汹涌而来。指缝间弥合的醉意，掀起毛衣的凉意，亲吻覆盖于隐秘的甜蜜。她咬着左手，阻止自己的呜咽在空荡的茫然里回响，可被她诱惑的人安抚地摩挲着她给自己留下的伤口，用略带湿意的吻告解她的歉疚。

“不要说话，”裴珠泫说。她努力忽略自己不断发热的身体，努力忘记她被牵着的手，掌心的热意在她的身体上留下无法被填满的渴求。仅仅是一个夜晚的话，就算是成年人，也是被允许放纵于规则之外的吧？“不要，胜完啊……”

孙胜完总是听话。她只是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接受到了来自裴珠泫的指令。接着她用犬齿咬着裴珠泫的耳朵，以此来替代那些充满爱意的语句。在满意地得到应答之后，钢琴家执迷于另一种演奏。她们不在乎最开始的音节是否完整又准确，也不在乎后续是用怎样的方式演奏。

裴珠泫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心跳声。之后声音变成了……变成了气味。孙胜完的味道附着在了自己的身上。气味又演变成动作，在失去控制的身体里震荡。

雨怎么还在下呢？

小提琴首席在亲吻下回过神来。

“胜完……”

“珠泫，”她听见钢琴家就连尾音都带着无法压抑的欣喜，“你听见了吧？”

她被紧紧抱在对方的怀里，无法言明为什么此刻能够感知到心跳在同步。

她听见了吗？

裴珠泫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孙胜完还是醒得很早。

她蹑手蹑脚地把手臂从裴珠泫的腰下抽出来，在空气里甩了甩手，期待这样能够让发麻的手臂快点恢复力气。裴珠泫不确定自己的装睡的本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好，但至少孙胜完没有发现。

早起的钢琴家坐在床边思考了一下。床边的重量骤然减轻，裴珠泫借着翻身的动作想要偷看孙胜完准备去做什么。她悄悄地睁开眼。孙胜完背对着她，肩胛骨上还有她并非有意留下的痕迹。

钢琴家伸了个懒腰，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在她的额头上留下早安吻。

裴珠泫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在心里大方地承认，这样的小细节让她感到不开心。她会和所有的前任女友都这么做吗？小提琴首席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不管什么样的前任，只要在阴凉的雨夜敲响她的家门，拨通她的电话，都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吗？

她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可这样的想法很难简单地离开她的大脑。裴珠泫心情郁结，气鼓鼓地坐起身来，和洗漱完的孙胜完打了个照面。

“早上好，”哪怕昨天她们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孙胜完在看见被子之外的她的身体时，还是红了脸。这多少让她的心情变好了点。“珠泫，我要准备去乐团……”

“请个假，”裴珠泫说，“我帮你和姜涩琪说。”

孙胜完笑了起来：“怎么就生气了呢？”

“我没有生气。”

“你刚刚抑扬顿挫地喊了涩的全名。”孙胜完尖锐地指出这一点。她坐到裴珠泫的旁边，把她轻轻推倒在床上，“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对，”裴珠泫闭着眼承认，“就是你。”

孙胜完歪着头。她们呼吸缠绕在一起。又是那个香味，裴珠泫心猿意马地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昨夜的她简单地把一切归结为沐浴露，可现在这似乎像是孙胜完自己的味道。她的卧室里，她的身边，她的身上，全是孙胜完的味道。

钢琴家委屈地问：“为什么呢？”

裴珠泫抿着嘴。孙胜完的眼睛里盛满了她。

“睡得不好吗？”钢琴家开始揣测每一个可能性，“昨天感冒了吗？那之后……”她顿了顿，就这样含糊地掩盖了昨夜，“也立刻泡澡了。珠泫昨天倒是踹了被子，不过我也帮忙盖好了。”向来聪明的钢琴家数了一遍，没有找到正确的咒语，“珠泫，告诉我吧？”

“你……”

“嗯？”

孙胜完已经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她今天穿着浅色的毛衣，里面搭着衬衫。领子一歪一扭地被摆在脖子前。裴珠泫很快就想到了这是为了掩盖痕迹。为什么要掩盖呢？她又觉得不高兴起来。明明最开始是你招惹的我，现在却连这样的细节都不愿意展露给其他人看吗？

“算了，”裴珠泫不自然地闹着脾气，“你还是去乐团吧。”

温柔的钢琴家凑得更近了一些，让小提琴首席想到黏人的大型犬。

“我知道，”她说，语气里是裴珠泫无法想象的情绪，“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裴珠泫咬了一口孙胜完的下唇。

“我是想今晚再提一次的……”孙胜完说，“但是裴珠泫小姐好像有些等不及了。”

孙胜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像是金灿灿的阳光。她总是平静又体贴地处理好一切。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以至于就连裴珠泫都被骗了过去，忘了她其实也有胆小的那一面。

乐团的学妹紧张地牵住学姐的小拇指。

“珠泫，我喜欢你。我们可以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