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胜完好说歹说，算是让裴珠泫请了半天的假开车送她去机场。
这种感觉倒是新鲜。
以前多半是裴珠泫不太喜欢和孙胜完离别太久，虽然她自己觉得表现得不太明显，但每次孙胜完也都会配合得要么多呆一会儿，或者干脆让自己麻烦点，把能分开的情况都给推拒了。
现在两个人的角色掉个了个儿，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人也换了。一路上试图专心开车的裴珠泫，终于明白为什么孙胜完总能察觉到自己盯着她的视线——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掩盖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太过炙热，无法忽略。
“还盯着我呢？”难得担任司机的裴珠泫在红绿灯时提醒孙胜完，“你不再检查一下护照有没有带出来？”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看了十次了。”
“有次你还说自己看了二十次，结果还是没带出来。”裴珠泫毫不留情地戳穿，“差点都要取消机票了，才发现其实塞在行李箱内衬里。”
“……你怎么这些都记得这么清楚。”孙胜完嘟囔着，“我帮你取护照的那几次呢，那个时候还答应了说要亲一下的，结果匆匆忙忙就自己坐上飞机走了。”
裴珠泫抿了抿嘴。这点微弱的心虚和脸红，平时的孙胜完应该会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可现在的孙胜完正在第十一次检查，埋头苦干不可开交，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反击的机会。信号灯变绿，裴珠泫一脚踩下油门：“反正如果忘带了，我是不会再开回去帮你拿的。我只请了上午的假。”
孙胜完笑嘻嘻地把护照放在脸的旁边：“那不是更好？干脆我就不走了。”
“还说？”
“我错了。”
裴珠泫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女友。表情上是看不太出来有没有真的在反省，倒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
乖狗狗？
……等等。裴珠泫及时了制止自己发散的思维。
只是孙胜完的乖巧态度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这种说法很奇妙。孙胜完总是乖巧的，以至于很多人都看不到她藏在背后的那些沉默与乖张。这个伪装听话的年下把停好车的她按住，非要吻个半天。裴珠泫一时心软退让了一下，被对方得寸进尺。
“喂，注意时间！”
孙胜完反而是委屈得不行：“时间还够的。”
难道要我说停车场里人来人往很尴尬吗？裴珠泫没开口。说了这话又要被对方抓着调侃，还不如实际点，用点力气把黏人的钢琴家退开。
“再磨蹭就没有时间了，”裴珠泫打开车门下车，“不是还要托运行李、过安检什么的吗？”
“总觉得珠泫急着把我送出去……”
裴珠泫无奈地转过头，正想安慰对方自己并不是这样的想法，却看见恋人一脸得逞的笑。小提琴首席这下是真的用劲拍了一下女友的脑袋：“对，就是急着把你送出去，这么烦人的坏家伙一点都不想看见了。”
“那也没关系，”孙胜完拽着行李箱，背着个大双肩包，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牵着裴珠泫，“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还是要认真参加完演奏会的。”
“我又没说要逃班！”
“这谁知道呢？”
“本来还没打算这样的，珠泫这么提了，我要不要试一试呢？”
裴珠泫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孙胜完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安检，裴珠泫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干脆抛之脑后，开车回乐团。
乐团里也没有省油的灯。姜涩琪在午休的时候见到她，凑上来嘘寒问暖：“姐姐回来了？”
“怎么了？”
“就是关心一下嘛，”姜涩琪的语气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好奇心，“诚挚的关心。”
“怎么？孙胜完还给你布置任务了？”
“怎么会！”姜涩琪举起双手，“最多就是让我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地了解一下她搬家的话，是不是需要我帮忙之类的。”
“……”
“怎么了，我可不想做双面间谍。”
“……”
“呃，啊，那个，”姜涩琪试图用笑容来缓和紧张的氛围，结果却只剩下了尴尬，“反正我这下两边都算帮了忙了嘛。”
裴珠泫拍了拍后辈的肩：“搬家了请你吃饭。”
姜涩琪多少有点没预料到这样的回应。她跟在裴珠泫身后转移话题，开始聊起接下来的安排。裴珠泫顺着她的话题走，却在想孙胜完的东西该怎么放。
“姐姐，你走神太严重了。”
“啊？什么？”
“算了，”姜涩琪叹了口气，“还是看看胜完有没有发消息给你吧。”
裴珠泫走回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机发现恋人的确发了很多消息。她一条一条地往下看，热衷于分享的孙胜完从机场咖啡店里一对正在发生小小争吵的恋人，到一个想要吃披萨却被年轻妈妈劝阻的小孩，再到候机室里一位精神抖擞的白发老人向她询问去加拿大做什么，然后顺势聊起了加拿大的风景。
孙胜完自顾自地说着，倒也没有非要裴珠泫回点什么。感性的钢琴家颇有感伤风情地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我们老了之后会怎么样。”
小提琴首席想了想，回复她：“如我们现在选择的这样。”
孙胜完那边回了个挥着手说再见的小狗表情：“现在记得多选点情侣款！”
裴珠泫忍不住笑，还想说点什么，对面又急匆匆地塞进一句：“要起飞了，到了再报平安！”
她选了个兔子点头的表情，想着回家的时候得给孙胜完发点晚饭照片。
心情意外地轻快啊。
裴珠泫想，是因为听见了孙胜完的心吗？
还好孙胜完出差了。
裴珠泫大刀阔斧地丢了一堆孙胜完的旧衣服。要是她在的话，肯定又要说这些衣服又没有坏，还能穿，再不行也可以看看网络视频教程，旧衣改造之类的。裴珠泫以前还会听她的鬼话，到后面发现这个人只是单纯把视频放进收藏夹，从看过就算做过到收藏过就算看过才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出于礼貌，裴珠泫还是发了个照片通知远在大洋彼岸的恋人：“跟它们说再见吧。”
孙胜完发了一堆小狗痛苦的表情：“啊！为什么！！！”
动用了三个感叹号的哀嚎也没有动摇裴珠泫的心。她准备休息日的时候把这些拿去捐了。发现自己的隔空撒娇没有用的孙胜完倒是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挣扎，开始讲起回来之后的安排：“那回来之后就住在珠泫这里了。”
“不然你还想住哪里？”
“那要不要请涩琪吃饭？”
这点倒是想一起去了。裴珠泫又往该扔的衣服袋子里塞了一件怎么看都该退役的短袖：“在家里吃吧。”
“还想着出去吃一顿呢。”
“庆祝搬家的饭怎么能在外面吃？”
“珠泫说话好像老人家。”
裴珠泫懒得理她：“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好呀，”孙胜完说完这句话，发了一大堆风景照家人合影和食物，“这家店挺好吃的，下次来带你去吃。”
下次？裴珠泫想，下次怎么也得再过几个月了。安顿完搬家的事也得歇一段时间，乐团的工作也没有这么快就能够进入休息的阶段。不过这个约定听上去很让人开心。裴珠泫回了个“嗯”，在整理的空隙间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天。
好像这样偶尔分开一下也不错。
裴珠泫想，不过这样的想法就不要让孙胜完知道了，只要让她知道自己很想她就可以了。
孙胜完回来的前一天，裴珠泫突然很想喝酒。
冰箱里几乎没有碳酸饮料了。这也都是孙胜完的杰作。她每次来的时候都顺走一些可乐一些啤酒，偏偏每次又只有一点点，没留点心眼根本发现不了。等到裴珠泫察觉的时候，冰箱里全是水果和蔬菜，她无奈地瞪了眼孙胜完，心里感慨确实是家贼难防。
为了避免孙胜完发现自己偷偷喝酒，她还得在便利店就喝完。怎么想都觉得孙胜完才是上了年纪的人。裴珠泫拖沓着脚步慢慢走，在便利店的冰柜前选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最常喝的品牌和口味。
搞不好自己才是更加念旧的那个人。
在去结账的时候，又觉得需要点下酒菜，裴珠泫又抓了点零食。
她坐在便利店的木椅子上，觉得昏沉夜色都变得明媚开朗。明明是想要瞒着孙胜完的，最后还是拍了个照片发给她。孙胜完那边回了几个感叹号，过了几分钟也发了张玻璃杯里倒了葡萄酒的照片回来。
“珠泫怎么一个人偷偷喝酒？”
“这不是跟你说了么。”
“一定是喝到一半才想起来的吧。”
裴珠泫看了眼空了一半的啤酒罐，有点心虚，但理直气壮地回答：“想起来了不就行了？”
“最后还是选择了我，是吧？”
“对啊，好想你。”
孙胜完似乎没有料到裴珠泫这么直接地回应她，隔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我要去吃午饭了，珠泫喝完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裴珠泫回家的路上拍到了漂亮的月亮。
是恰到好处的选择，还是无法避开的命运呢？
也有可能只是两个人共同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