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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拍子快了。”
“裴珠泫，不是这里加入的。”
“小提琴，又慢了。”
“首席，”姜涩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状态不对，要不要休息一下？”
裴珠泫藏起自己明目张胆的视线，抱歉地开口：“对不起，昨天没睡好。我稍微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回来。”
指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裴珠泫，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恨不得把头埋到钢琴键盘里的孙胜完。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姜涩琪只好摆摆手：“半小时也可以，实在不行今天就先回去吧。”
裴珠泫感谢地低了低脑袋，在刻意又不自然地路过孙胜完身边的时候，察觉都自己心跳莫名地错了几拍。
就像刚刚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小提琴首席咬着下唇，心里颤抖又慌乱不已。
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她怎么还会因为看见孙胜完就心跳不已？
钢琴家没有直接追出来，这是裴珠泫能够预料到的。
但是钢琴家只是过了五分钟就跑了出来，这倒是出乎了裴珠泫的猜测。
不过，她又想，本来她们的关系就暧昧不清，乐团里的大家又近乎默认，这场微妙的游戏真正的玩家只有她和孙胜完而已。钢琴家像是特地忽略了小提琴首席张牙舞爪的慌乱，把一罐冰凉的咖啡贴在了她的脸上：“珠泫，怎么了？”
你还问？
裴珠泫的脑海里又开始不断重播那个晚上的孙胜完。
可现在的孙胜完却没有要她再沉溺到回忆里的意思：“姐姐？”
小提琴首席只好伸手接过咖啡：“我就是有点……”
“心不在焉？”
“……”裴珠泫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敢看孙胜完。这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好消息是现在的她飞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想起以前学过的方法，试着套用在孙胜完的脸上。可就连孙胜完关切的眉眼都让她觉得心乱不已。算了，不看了，她低头认真地对待起这个罐头咖啡，“对，是有点。”
“不止一点点吧？”孙胜完看着她掰了半天也没打开，伸手又拿了回去。“咔嚓”一声，简单轻松。孙胜完又笑着递了回来，“给。”
裴珠泫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的慌乱，干巴巴地回绝：“我又不想喝了。”
钢琴家一点也不恼，耐心地拿着：“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
“啊……”孙胜完喝了一小口咖啡，“那就是，其实很开心？”
裴珠泫瞪了她一眼。可偏偏她没法反驳。
她确实很开心。
钢琴家又坐得更近了一点，肩膀贴着肩膀，就连呼吸都要错着呼吸。裴珠泫想要开口提醒她现在还在乐团，亲吻这样的举动还是应该收敛一些。可孙胜完只是凑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悄悄话：“珠泫，我也喜欢你。”
裴珠泫泄了气。
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拿她没办法。
裴珠泫推开练习室门的时候，大家正好也在休息。她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小提琴首席只觉得有些头脑发热。孙胜完先她一步回去，这个时候也不来为她挡挡视线。她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不过也没办法。
她们已经在交往了，她想，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孙胜完来。
“抱歉，我现在好多了。”裴珠泫走到自己的位子上，“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身后的小朋友们又在撺掇着彼此，想要上前问问裴珠泫什么情况。裴珠泫觉得有趣，故意面无表情地拨弄着自己的乐谱，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最勇敢的。只不过她漏算了小朋友们的机灵，这群人发现会在自己这里碰钉子，就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找到孙胜完了。
裴珠泫现在算是明白孙胜完每次竖着耳朵的心情是什么了。
“胜完姐姐！”
“怎么了？”钢琴家合上琴谱，转过身看着一群脑袋。
“珠泫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孙胜完的视线越过这些八卦的脑袋，看向了裴珠泫。裴珠泫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好像开始理解有段时间孙胜完恨不得带着自己认识所有朋友的心情了。她对占有欲不陌生，可当这股欲望的出发点是自己的时候，她有些茫然。
这样是对的吗？
孙胜完歪了歪头：“可能昨天着凉了吧。”
骗子。裴珠泫想。昨天晚上孙胜完的怀抱热得像火炉，她半梦半醒间推开几次，又是踹被子又是踹人的，等到半夜冷了才算安分下来。她的心跳又莫名错拍。她们谁也没有提出同居的计划，所以两人不是在孙胜完那儿过夜，就是在裴珠泫这儿留宿。为什么孙胜完没提呢？还是她也在等……等自己开口吗？
“你们、你们……”
孙胜完只是笑，却不回答。
其中一个女孩子又问：“我之前给珠泫姐姐应援了，我现在也要给胜完姐姐应援！”
“应援什么？”
“恋爱呀，”女孩子笑着说，“希望你们两个都加油。”
话题又开始跑偏。恋爱有什么好加油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怎么不能了？恋爱就和学习一样，是要有人支持有人教的！瞧你说的，是不是还需要有错题本？那当然了，要避开上次自己犯的错误，不能总是重蹈覆辙。所以胜完姐姐，你也要加油哦！
姜涩琪及时出现，把恋爱话题掐断。她看了眼裴珠泫，得到了裴珠泫“我没有问题”的示意之后，再次开始练习。
裴珠泫这次没有错过拍子。
她想，再也不想要错过拍子了。
孙胜完像牧羊犬似的站在裴珠泫的身边。姜涩琪看起来比裴珠泫更加无语：“你就这么干等着，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像什么？”
“想去狗公园玩的狗狗。”
孙胜完又气又笑，但显然想笑的冲动超过了生气。她自然地牵过裴珠泫的手，才慢悠悠地反驳：“我不需要去狗狗公园。”
姜涩琪闭着眼睛，不想看这对讨人嫌的小情侣：“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道你们那套实习小游戏什么时候结束。”
“已经结束了。”裴珠泫说。她的手被孙胜完牵着。不是十指相扣。裴珠泫小小地变着手里的动作，把指头一点点地嵌入对方的手指，仿佛握住的是对方的生命。她满意地看着，继续说，“转正了。”
姜涩琪打量了孙胜完两眼：“那你之前还跟我唯唯诺诺的！”
“是她给我转正的，”裴珠泫害羞又快速地解释，“好了，回家了，明天见。”
指挥向来迷迷糊糊的眼睛瞪得不能更大，想多问几句时，才发现这对小情侣早就跑得没影了。
裴珠泫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孙胜完：“孙胜完。”
孙胜完刚系好安全带，刚刚被她拽着跑，脑袋上的头发还乱糟糟的。她从孙胜完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像是看见了那些错过的和没错过的往日和未来。裴珠泫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正打算说没事的时候，孙胜完凑了过来，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裴珠泫没了脾气：“……你做什么？”
“因为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呀。”
“我说什么了？”
“珠泫在对我说‘亲亲我’，”钢琴家胸有成竹地回答，“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裴珠泫闭上眼，把脑袋歪向靠窗的一侧。
她的心跳杂乱无章，没有节拍，只有孙胜完。
裴珠泫被唤醒的时候，眼前又是孙胜完那双只有她的眼睛。
她没有错开视线，就像那个她被星星和夜空蛊惑的晚上说出告白的话语一样。孙胜完也是像现在这样注视着她，让她紧张不安的同时，又给她带来无边的安全感。她的眼睛温柔又深邃，鼓励着她的所有行为。
裴珠泫总是怀疑，总是迟疑。她担忧于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又耿耿于过去是不是已经错过了最合适的记忆。她并不是外人看见的那样，在孙胜完面前总是沉稳理智。正是因为孙胜完总是顺着她，她才开始退缩，她产生了怪异的逃避。
或许那是场浩大的测试，只不过考官和考生都是她自己。
孙胜完已经交出了自己的答卷，可自己呢？
裴珠泫记得自己说完之后又想反悔，可她的视线刚一错开，就被孙胜完捧着脸转了回来。
“珠泫，”孙胜完喊着她的名字，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我知道。”
这是面对交往的提问合适的答案吗？裴珠泫晕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的脸在升温。孙胜完熟稔地亲了亲她的脸。裴珠泫突然有种不想伪装的感觉，于是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大人的外衣：“这是什么答案啊？”
“那珠泫想听到什么呢？”
裴珠泫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一般人听到这种话，要么说‘好啊，我们交往吧’，要么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她顿了顿，没听见孙胜完准备回复的声音，干脆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但反正也做不成朋友，过段时间就会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结束。比排练的乐谱还干脆。”
钢琴家只是笑，又亲了亲她的脸。
“不许亲了！”裴珠泫不愿睁开眼，只能摸索着找到孙胜完的脸把她推开，“又不是恋人，不给亲。”
孙胜完把她拉到怀里，而裴珠泫放弃了欲拒还迎的推辞。
“那就，”孙胜完说，“‘好啊，珠泫，我们交往吧’。”
她又说：“那现在算我们正式的、第一次约会吗？”
“……以前的都不算了吗？”
裴珠泫知道孙胜完听懂她说的“以前”。是她们第一次交往的“以前”，是被她亲手推开无疾而终的“以前”。
“它永远在。”孙胜完说，“只是现在我们会合奏得更合拍。”
现在的孙胜完替她解开安全带，亲了亲她的嘴角：“晚上还要吃炒年糕吗？”
裴珠泫想了想：“我想喝可乐。”
钢琴家了然地接上：“那我炸点薯条。”
小提琴首席满意地点点头：“还要披萨。”
孙胜完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笑了一会儿才开口：“珠泫家里的厨具没有那么多啊。”
裴珠泫敲了敲孙胜完的脑袋，看见她吃疼地皱眉才放下手。
这样就正好，她想。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