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篇的风格逐渐变成都市恋爱轻喜剧了

裴珠泫难得比孙胜完醒来得要早。

她想起刚同居的时候，孙胜完每天都比她醒来得早。不论前一天因为什么原因，两个人折腾到多晚，钢琴家都是雷打不动地先起床。裴珠泫也想过，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呢？有的时候是厨房的香味作为回答，大多数时候她是边揉着眼，边在浴室里摸索到恋人的存在。裴珠泫会习惯性地从背后抱住正在刷牙的恋人。她总是闭着眼，模模糊糊地听见孙胜完在和她念叨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她是以一个吻作为回应，还是无赖地哼哼着来作为回答的？

在失去孙胜完的日子里，偶尔会浮上回忆的、独属于对方的味道，此时此刻包围着裴珠泫。

她想，我还是很喜欢她。

裴珠泫在孙胜完的怀抱里醒来。昨天还红着眼的钢琴家，像是怕再次弄丢她一样，紧紧抱着她。裴珠泫意识到自己的睡衣因为拥抱被撩了起来，对方总是炽热的温度此刻也黏着在她的身体上。仿佛也一同把什么烫进了灵魂。

早起的试用期恋人观察起还在睡梦中的恋人。

她们缠绕的呼吸把彼此拉扯的暧昧轻轻吹散。孙胜完眼角还残留着一些伤感。在那些自己比孙胜完迟些醒来的日子里，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吗？裴珠泫很难说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偏向害羞多一些，还是无措多一些。

她们之间似乎没有太多这样或者那样的浪漫情节。也有可能只是孙胜完潜入她人生的时候，将这些需要通过粉饰来遮掩的距离感温柔地变成不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于是当这个早晨，裴珠泫茫然又专注地望着孙胜完近在咫尺的脸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了即使恋爱开始都没有产生过的剧烈心跳。

这是什么？裴珠泫匆忙地转过视线，避开了孙胜完醒来时的呆愣。

我怎么了？

这件事太过出奇、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裴珠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始调试小提琴的时候，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每因为走神而拉错一个音符，就会引来孙胜完的回头。而偏偏因为她真诚又关切的视线，让总是冷静的小提琴首席更加心绪不宁。裴珠泫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乐谱上，可上面的音节却自由地飞舞出让她不能集中的模样。

“休息一下，”姜指挥奇怪地看了一眼裴珠泫，“十分钟后继续。”

身后吵吵闹闹的小提琴们又围在一起聊最近在播的电视剧。裴珠泫努力平静地把小提琴放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总是体贴人的指挥拉住了：“姐姐，你怎么了？”

裴珠泫咬了咬下唇。

我不知道。我好像出了点奇怪的问题。我突然意识到，我看见孙胜完的那张脸会心跳加速。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我哪怕想到这一点，我都会觉得紧张不已。姜涩琪，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小提琴首席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这么说话可能带来的后果。她决定把这样的问题变成留给自己的课后作业，而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课堂讨论：“昨天睡得太迟了，有点累。”

“太迟了？”

“姜涩琪，把你脑子里奇怪的想象删掉。”

“我什么都还没说！”指挥委屈地反驳，“你不生胜完的气了吗？”

“我本来就没有生过气，”裴珠泫指出这一点，“我记得我们说过这个事情。”

姜涩琪举起双手投降，一双眼睛笑得奸诈：“所以你只会吃胜完的醋。”

“我……”裴珠泫的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对，我只会吃她的醋。”

裴珠泫丢下这样一个言之凿凿的结论，准备正式地前往卫生间，在门口又被孙胜完拦住。

真好，你们俩可真是一对好朋友。

小提琴首席暂时没有办法直视钢琴家的脸，只好把视线转移到她今天的穿着上。钢琴家柔软的蓝色帽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裴珠泫恰到好处地走神，让自己从狂乱的心跳里逃脱出来。这条看着好眼熟，是我买给她的吗？她回想着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啊，是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买的。她看着卫衣的袖口因为时间而有些泛白。袖口下是孙胜完露出来的手腕。她没来由地脑海里又被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充斥。

但至少孙胜完终于开口了：“珠泫，你的领子歪了。”

接着孙胜完凑得很近，相当近，非常近。裴珠泫怔怔地站在原地，视线里全是孙胜完。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缓慢又努力地向全身传递着警报信号：“注意！注意！超过安全距离！请做出反应！逃离或者拒绝对方的接近！”

孙胜完微微弯下腰，她低下视线专注地帮着小提琴首席调整领子。衬衫的触感在下巴上挠痒痒。裴珠泫抬了抬头，想要躲开这阵模糊的感觉。孙胜完轻轻笑起来，对着她道歉：“很快就好了，珠泫。今天出门也不着急呀，怎么会把领子扣错呢？”

小提琴首席浆糊的大脑断续地接受着对方的信息。出门，扣错。扣错了吗？这很重要吗？裴珠泫想。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扭好扣子？休息时间过去了多久？小提琴们都在看我们两个，你是不是故意的？裴珠泫使唤着自己的手指头，可是它们却只是小小地、微弱地稍微动了动。

“好了，”孙胜完满足地帮裴珠泫从衬衫的磨难里解脱出来。她自然又亲昵地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裴珠泫的侧脸。裴珠泫感觉自己僵硬得像是初次恋爱。这个结论似乎也没有什么错误，如果你的两次恋爱都是和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又确实是你的初恋，那么你们的关系又为什么不能被称为初次恋爱呢？钢琴家轻松地补充，“今天午饭是涩请客。”

姜涩琪的反抗从背后飘了过来：“谁说的？”

孙胜完挤眉弄眼地笑：“不是说好要为了迎接我，请我吃饭的吗？”

裴珠泫低头看着被孙胜完牵着的、自己的手。她动了动手指。钢琴家善解人意地让她离开了热闹的房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延长又拉近。

小提琴首席逃到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红透了的耳朵和孙胜完整理得漂漂亮亮的领口。

她得出一个正式的结论。

太糟了。她和孙胜完之间的距离，太糟了。

和孙胜完吵吵闹闹的姜涩琪还是慷慨地请了乐团一顿午饭。

这本来是次不错的聚餐。它拥有很多合适的名号，比如欢迎孙胜完的加入（她们居然推迟到现在才庆祝，裴珠泫决定忽略孙胜完的抗议，因为她似乎就是导致推迟的主因），比如为即将到来的演出加油打气（这对于乐团里不少新鲜血液来说将是初次登台的机会，这多少让裴珠泫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行业经历），比如……可能还有更多的原因，但是裴珠泫已经听不进去了。

孙胜完坐在她的旁边，就像以前一样。而所有人也默认了这一点。孙胜完就应该和裴珠泫出现在一起。她们是一对。她不知道对这样的认知该抱有怎么样的心态。她们之间好像只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而现在只是正常地播放着。换了一些布景，换了一些群重演员，可是舞台的中心仍然是她们。

裴珠泫和孙胜完。

她们的名字并排地放在舞台灯光洒下的地方。空气中扬起的灰尘承载着祝福与争吵，在气流中盘旋回舞。

她的碗里放着孙胜完为她夹来的年糕。她捏了捏孙胜完的手指，钢琴家笑着转过头来。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孙胜完却并没有把视线移开。温柔的试用期恋人仍然专注地望着她：“我太近了吗？”

该死。

裴珠泫在心里暗骂着。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次又一次猜得到她心里的想法的？

“不过……”她的声音低沉又漫长，把属于孙胜完讨厌、混蛋、烦人又可爱的一面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珠泫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后退到珠泫觉得安全的距离。”

小提琴首席只是用更大一些的力度捏了捏恋人的手指：“那你要去哪？”

孙胜完转了转眼睛，认真地回答：“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裴珠泫挑起眉毛。

“珠泫只要捏捏手指，我就能够凑过来的距离。”学妹开始认认真真地解释，“如果珠泫觉得太近了，就松开手，那我就会退到……”她的语气又从严肃变得调皮，“退到喊‘珠泫姐姐’的距离。”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死皮赖脸。歪门邪道。胡言乱语。裴珠泫想，如果不是在这里，我就直接对着你这么说。混蛋，坏心眼，死皮赖脸！

但现在在这里，裴珠泫想，我就不能这么对你说。

孙胜完仍然保持着一副听从发落的姿势。小提琴首席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掌心，换来孙胜完了然的靠近。

要做什么呢？

再靠近一些。

裴珠泫轻轻地咬了一口孙胜完的耳朵。

“啊！”钢琴家忍不住低低地喊了一声。

小提琴首席低着头认真地吃着年糕。唯一暴露她心情的，是她没法完全藏住的、漏出笑意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