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点什么

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阻碍粉蓝在一起的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x

恋爱这个概念，对于裴珠泫来说，是一个介乎于熟悉与陌生之间的词语。

它究竟为两个人的关系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呢？裴珠泫对此永远感到微妙的困惑。就普世意义而言，在成为恋人之前的两人，就算永远再亲密的关系，仍然有透明的玻璃横亘在这其中。只不过有的是磨砂的质感，而有的柔软到仿佛不曾存在。于是那些牵手、拥抱，夜晚亮起的屏幕与不时颤动的心跳也由此延伸出暧昧的意味。大多数人都将这段时间视若珍宝——因为它比朋友更加亲昵，却又在那些琐碎日常之前。

可成为恋人之后呢？裴珠泫能够回忆起的不同只会让她脸红。她们会更加亲密，不论是分享彼此的人生这一方面，还是在分享彼此的体温这方面。她乏善可陈的恋爱经历里，因为有了孙胜完这个过分标准的模板，而让一切对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可她们的关系太过奇怪。

裴珠泫不论怎么想，都找不到一种定义的方式。

“所以，”被裴珠泫绕晕的指挥家试着找到一个答案，“胜完跟你表白了。”

裴珠泫认为此时此刻脸红并非丢人的事情：“对。”

“那你的答案是？”

小提琴首席清了清嗓子：“我说……”

“你太狡猾了。”

裴珠泫盯着自己被孙胜完牵着的手指。

钢琴家似乎没有料到被表白的前女友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慌慌张张地低下头。裴珠泫轻轻勾了勾，就把手足无措的钢琴家拉到了床上。裴珠泫拉开被子，把孙胜完抱在了怀里。孙胜完在意识到被子下的小提琴首席还是赤裸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呢？”孙胜完闷闷地问，“学姐为什么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明明是你总是装成大人。”

“那样好累……”乐团的学妹撒起娇来。究竟是谁说自己不擅长撒娇来着的？怀里的狗狗哼哼着抱怨，“谁让珠泫总是那么幼稚。”

裴珠泫恶狠狠地掐了一下孙胜完腰间的肉：“我很想答应你。”

“但是？”孙胜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许说你觉得自己不值得。”

裴珠泫张了张口，又再次被孙胜完打断：“也不许说你觉得我有更好的选择。”

孙胜完干脆支起手臂，开始细数：“也不能说我好像很累，也不可以说自己不够好。”她深深地望着裴珠泫，让她感觉自己更加赤裸，“我可以做坏人，珠泫。我还是……我还是不……”

小提琴首席叹了口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孙胜完立刻闭上了嘴。

“我是觉得……”裴珠泫说，“我是觉得，我们应该……”

孙胜完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试用期？”

姜涩琪不得不用纸巾擦了擦因为太过震惊，而从嘴边流出来的咖啡。

小提琴首席用乐谱捂着脸。她当时怎么就没有觉得这个主意说出来会那么……那么好笑呢？肯定是因为孙胜完看上去过分真诚又过分坚定，才让她提出来的所有概念都如此合理。裴珠泫任着自己的思维四处发散。说不定她绩点那么高，也是因为教授们都被她的态度所感染。

指挥家总算整理完自己的仪容：“姐姐，我真的不是很懂你。”

裴珠泫无力地回答：“我知道，你是想说我很奇怪。”

姜涩琪冲她挤眉弄眼：“如果是奇怪的部分，你和胜完都挺奇怪的。”指挥家抬手示意服务生来买单。她转头看着裴珠泫，多少怀着期待询问她，“那你准备提早结束你的休假吗？恋爱里的实习生？”

“对。”小提琴首席用卷起来的乐谱敲了一下指挥家的额头，“充满资本家气息的指挥家，高兴了吗？”

姜涩琪笑得见牙不见眼：“明明姐姐比我更高兴，不是吗？”

小提琴首席没法否认这一点。

“不过，只是恢复上班而已，”姜涩琪毫不留情地说，“姐姐居然这么紧张吗？对了，既然提到这一点……”指挥家一脸严肃，“作为职场人士的小小提示，试用期是相互的哦。”

裴珠泫无辜地眨了眨眼：“那我必须郑重声明，我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

“那我也必须严肃声明，”姜涩琪笑眯眯地说，“我们乐团不会禁止办公室恋情。”

孙胜完在见到她出现在练习室的时候，表现得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惊讶。她脑后的金发已经可以扎出一个小辫子，在她的衬衫后领蹭来蹭去。围在裴珠泫身边的同事们太多，叽叽喳喳地问着她的休假是不是出国去玩了。钢琴家被隔绝在稍远的外围，无奈又可怜兮兮地踱步。裴珠泫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在被抓包之前赶紧挪开视线。试用期看来还是有一定效力的，她把乐谱放在架子上。钢琴家稍稍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锁骨，上面是她们两人不够成熟的标志。

钢琴家背着手站在她的身边，探头探脑地想要帮忙：“不再休息一下吗？”

明明只是普通的问句，裴珠泫偏偏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思。她瞪了孙胜完一眼，钢琴家不明所以地抓着脑袋：“我、我说错话了吗？”

“你……”

“我？”

到底谁才是试用期啊？裴珠泫扶着额头。那个兴高采烈地提出试用期概念的钢琴家，压在她身上跟她比划，如果小提琴首席对自己的能力不放心的话，钢琴家愿意成为她的面试官：“珠泫，就当做是我们的恋爱试用期！”她兴奋的时候声音会不自觉地提高，但裴珠泫并不会因此感到吵闹。她觉得这样的孙胜完比那个总是一副对她了如指掌的孙胜完可爱多了。“如果我觉得珠泫不好的话，我就会直接提出来。”

而此时此刻，这个面试官却一脸不安地看着她。

怎么又是这样一副自己在欺负她的样子？

“你是不是不会生气？”裴珠泫突然提问。

“我当然会生气了！”

“是吗？”小提琴首席歪着脑袋，“那我们就针对这个课题研究一下吧。”

“什么？什么课题？生气吗？还是什么？”孙胜完慌慌张张地问，可被她提问的人这个时候却露出难得的高兴笑容。

“胜完呐，”小提琴首席调皮地答非所问，“涩琪说，试用期也是相互的，你说对吧？”

裴珠泫在收拾完自己的小提琴之后，看见孙胜完正堵着姜涩琪一脸郁闷。她听见钢琴家气鼓鼓地质问姜涩琪：“你对珠泫又说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我才没有！”指挥家据理力争，“你天天找我问姐姐的事情我还没抱怨呢！”

“我没有天天！”

“昨天是没有，”姜涩琪叉着腰，“谢谢你，让我睡了个好觉。”

裴珠泫忍不住笑出了声，让正吵着的两个人浑身抖了一下。小提琴首席自然地站在了试用期面试官身边。孙胜完的脸上还带着点怒气。裴珠泫觉得自己肯定有点奇怪，不然她为什么会对能够和孙胜完大呼小叫的姜涩琪有点嫉妒？

“你们——”裴珠泫刻意拉长了自己的声音，“聊完了？”

“本来就没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孙胜完边说边瞪了指挥家一眼，“回家了吗？”

姜涩琪用那种起哄的声音说：“家？”

裴珠泫思考着今晚该吃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怎么了？”

“我明明还记得，之前有个小提琴首席和我说，‘我们还没有住在一起’。”

小提琴首席用余光觑了一眼慌乱的钢琴家：“所以呢？”

“那你们现在是……”

裴珠泫突然想起来，孙胜完曾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她们的关系从来都是公开的——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让裴珠泫觉得并不需要特别说明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一对（甚至是幸福又可爱的一对），那么她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意识到，当孙胜完用这样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心里期待的是什么。可是现在，孙胜完明明站在她的前方，等着她追上自己，为什么她还是会露出这样胆怯的期待呢？

而为什么自己现在突然又明白了呢？

是音乐改变了自己吗？她想，不是。是孙胜完改变了自己。

不管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甚至是未来的她。裴珠泫投降般地得出结论，只要是孙胜完，只要是站在她的身边，她就会被吸引、被注视、被爱——哪怕仅仅想到这样的场面，她都感觉心跳。

裴珠泫想对过去的自己发出责问，为什么要让孙胜完等那么、那么、那么久呢？

她咬着下唇，把左手沉进孙胜完垂在身侧的手里。

“有位钢琴家说过，”裴珠泫说，“家不是一个位置的概念，而是一个情感的概念。”

它取决于身边待着的人是谁。脑海里的孙胜完和身边的孙胜完一起发出低低的笑声。珠泫呐，我没法想象身边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