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种武器但要注意自己也会被攻击

裴珠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在某个红绿灯的路口，看着自己这面的车窗倒映出来的孙胜完的时候，可能是在孙胜完打开了车上的音乐之后，因为还算称心的品味而感慨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孙胜完看着自己不断地点着脑袋，看不下去似的宽慰自己：“姐姐，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的时候。

裴珠泫睡眼惺忪地回忆着孙胜完靠近时身上淡淡的香气。那不像是香水，也不是小说里总描写的沐浴露。摄影师没来由地想，如果气味也能够被拍摄、定格，成为某个永恒的瞬间的话，究竟是过分浪漫的想法，还是太过冷静的记录呢？

她抿了抿唇，觉得嘴巴有些干。

孙胜完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及时出声：“姐姐，前面的置物栏里有润唇膏。”

“……用这种方法骗了不少小女生吧。”

“什么？”

“没什么。”裴珠泫感觉耳尖发烫。她觉得孙胜完的身边一定有什么降智氛围。不然刚刚那种抱怨一样的撒娇怎么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裴珠泫，你清醒一点！你们现在是相亲，不，是联姻啊！这种见鬼的婚姻简直就是把女性独立意识抛之脑后，还用浪漫的一见钟情作为粉饰，最后你会什么都没有的！

……除了婚后可能会有的一些共同财产。

孙胜完打着方向盘，声音里有一些微弱的情绪，像是为自己正在开车而不能注视着裴珠泫说话一样的懊悔：“姐姐，我也不是总相亲的人。”

“是吗？”

“是的。”孙胜完非要抑扬顿挫地把肯定句说得像是结婚誓词。

裴珠泫想，这还说自己没有骗过小女生？要不是我知道我们的相识途径荒谬得不像话，我还真的会觉得……觉得什么？裴珠泫心猿意马。

她突然感觉事情的走向变得不受自己控制起来。

孙胜完驶入了地下车库，在没有开灯的车内继续说：“如果不是这种方式才能跟姐姐认识的话，我一定会主动地想要和姐姐做朋友的。”

裴珠泫心里哼了一声：“因为脸吗？”

“哎……”小孙总堂堂正正的气势莫名就弱了一截，“那句话……姐姐不能忘掉吗？”

挑剔的摄影师挑了挑眉毛。

“如果说没有的话，那一定是在骗人。但是，姐姐没有那种时候吗？比如说，在看见某个人的一瞬间，就觉得，我一定要认识她、我一定要跟她成为朋友、我一定要……”孙胜完卡了下壳，把一句话给吞了进去，“……总之，就是这种的感觉啦。如果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话，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更好一点吧？”

孙胜完停好车，总算是能够专注地看着裴珠泫。可裴珠泫却一阵心跳，觉得还不如刚才那样没有办法对视的情况好。坐在架势座上的人眼神熠熠，让裴珠泫只想移开视线，但怎么也做不到。她小声地开口，仿佛担心自己的僭越会让摄影师一下子跑远。

“不过，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你，我也很开心了。裴小姐，让我们变得更加亲近一些吧？”

裴珠泫的右手手指藏在衣袖里，悄悄地捏紧了一下。

像是捏了捏自己的心脏。

她想，唉，一定是因为不再年轻了，所以才会在听见这样的话的时候，更能分得清什么是浪漫和现实。

她顿了一会儿，发现孙胜完似乎得不到她的答案就不会动，藏在黑暗里，做一尊温柔的雕塑。

裴珠泫从喉咙里发出应答，声音干涩：“嗯。”

一定是因为刚刚被打断了，没有涂润唇膏的原因。

她又莫名地想，之前孙胜完不是很容易脸红吗，怎么现在说起这种话的时候又这么镇定了？

可恶，感觉自己输了一样。

孙胜完打开自己的车门，被空气绊了一跤，差点没有摔在地下车库的水泥地上。裴珠泫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心，小孙总就已经一路小跑着过来给她开门了。没有及时出口的关心过期了就变得多余。裴珠泫只好礼貌地道谢，然后发现有张纸片从孙胜完的大衣上飘了下来。

裴珠泫弯下腰，在孙胜完意识到之前捡了起来。

纸片上的字迹有种单纯又认真的气息，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些字。

“首先，有条件的话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其次，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一气呵成，绝对不能磕磕巴巴！！”

“最重要的，一定要表现出冷静的感觉！！！”

再下面的字有些密密麻麻，地下车库虽然亮，但对于这种小字的判断还是有些不够。裴珠泫停下脚步，准备仔细看。走在前面的孙胜完转过头，愣了一下，立刻冲了过来：“等、等一下！不要看了！”

裴珠泫觉得这样的孙胜完比较让她安心。不对，应该是说逗起来更加有意思。她把纸条往身后一藏，仗着今天穿着高跟鞋，比穿着低跟小皮鞋的孙胜完高了那么一点点，左躲右藏地不让她接近：“为什么？写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孙胜完着急归着急，很快意识到这样的争夺很容易变成拥抱。她不得不礼貌地退开一步，让裴珠泫清楚地看见了小孙总通红的耳朵。

“那、那也没有……”裴珠泫忍不住想，这样的小孙总是怎么领导一个公司的呢？“别念出来就好……”

裴珠泫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她继续看下去，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还写了不止一条。不知怎么，有种发现上台演讲的学生会长，看上去侃侃而谈，实际上手心里抄了演讲稿的感觉。裴珠泫看完抬头，发现孙胜完正一脸做了错事的委屈样子，两只手垂在身边，可怜巴巴地等着她的宣判。

“等什么呢？”

“啊、啊……”孙胜完呆呆地看着她，努力地想要从裴珠泫的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怎么了？”裴珠泫觉得自己很恶劣。可还是这样的孙胜完比较可爱一些。不对，她警觉地意识到自己对孙胜完的评语出现了严重的偏向性。不是可爱，她纠正自己，是……比较，呃，熟悉。她清了清嗓子，去掉了自己悄悄的尴尬，“难道你想要我对你生气，心里会觉得好受一点？”

小孙总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裴珠泫身后，走向电梯，“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很刻意。”

裴珠泫想，光一句话在草稿上都能涂涂改改两三次的人，又能怎么指摘她刻意呢？

“那我问你。”

孙胜完忙不迭地点头。

“你对着镜子练了多久了？”

小孙总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似乎在坦然回答和努力掩盖直接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诚实地回答好看姐姐的问题：“其、其实没有想到今天就用到的。我就对着镜子练了两三次，每次说到一半还会背串词……”

“噗。”裴珠泫没忍住笑了一声，“今天还挺熟练的。”

“可能是肌肉记忆了吧……”孙胜完嘀嘀咕咕的。

裴珠泫想，要是下次还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还是让让她好了。

孙胜完似乎确实在做菜方面有一手。

她在厨房里显然自在多了，裴珠泫想。

孙胜完换了一套家居服，房间里开着温度适中的空调，但她还是把家居衬衣的袖口挽到了手肘上。孙胜完问了裴珠泫偏好的牛肉熟度，在裴珠泫开玩笑地说要全熟的时候，依然认真地回答：“原来姐姐喜欢全熟吗？我记下了。”

裴珠泫有些惊讶。她感觉有点微妙的负罪感，但非常轻微，只是让心跳变得酥酥麻麻。她只好认输地开口：“你好容易当真。不用全熟，你觉得什么样好吃，就那样做就行。”

孙胜完歪了歪脑袋：“因为姐姐会喜欢细心的人吧？”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就是感觉啦……”孙胜完低下头。连掩饰都做得这么粗糙，裴珠泫想。小孙厨师洗着水果，“姐姐的照片里可以看出来。而且我也想要这么做。”

“这么做？”孙胜完洗完水果，把盘子递了过来。裴珠泫随便抓了一个小番茄，被酸得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下，“把我开玩笑的话也故意当真？”

“不是，是记住姐姐说的话。”

裴珠泫想，这可真是够狡猾的。她不置可否，但决定在吃饭前都离厨房远一些。

在厨房里的孙胜完，有种随随便便就能把她带偏的气势。

裴珠泫没想到的是，她在沙发上又瞌睡了一会儿。孙胜完来叫醒她的时候，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出口：“很累吗？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

裴珠泫摇摇头。再睡下去，晚上可能就不用睡了。就算是自由摄影师，也不能在韩国把时差倒成美国的。只是孙胜完没有被说服的样子：“真的不用吗？可以小睡一个小时，我会来叫醒姐姐的。”

“不用，”裴珠泫打了个哈欠，把这句话的可信度拉低了不少，“而且……”在你这里睡的话，总觉得我在自己这里会抬不起头来，“而且你不是做好饭了么？不能让厨师的心血被辜负。”

小孙厨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劝下去。裴珠泫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得到了毛茸茸的脑袋摸起来很顺心的感受：“晚上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家呢。”

“也可以住在这里的。”

这句话好像把说话人给吓到了。孙胜完的视线一下子飘忽起来，转了半天最后落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要把那儿盯出一个洞来：“我是说，我可以把客房理出来，还有可以干净的睡衣……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反正我们之后也会要住在一起……当然你如果不要住在一起我也没问题！我不会强迫你的！只是万一有那样的情况的话，也可以提前练习一下。”

说完一大堆话之后，孙胜完泄气一样地捂着自己的脸：“不然，姐姐，我还是把我们结婚这件事搅黄吧？”

这个思维有些太过跳跃了。

裴珠泫发现自己生发出无限的耐心来。她伸手把孙胜完挡在脸上的手拿下来，顺势捏了捏：“怎么了？”

“要不还是不结婚了吧……”

“不是这个，”裴珠泫安抚地说，“胜完，你怎么了？”

孙胜完愣愣的，接着小声地说：“我好担心。”

裴珠泫安静地等着，没有出声，只是把捏着孙胜完手的姿势变成了牵手。

“我好担心姐姐做出的选择是违背自己心意的，”孙胜完说，“虽然我也只是想随便搪塞一下父母，但是……”她抬起眼来，“但是我也不想我那么自私，只是让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就算是同盟的话，也要为盟友考虑一下的吧？”

裴珠泫想，傻瓜，我可比你想的要自私多了。

“所以，”孙胜完又低下头，“要是姐姐觉得结婚之后有很多限制的话，不然还是不要这么做了。我会去跟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阿姨说的，就说是我……”

“不是的。”裴珠泫打断了孙胜完的滔滔不绝，“我不是不婚主义。”

孙胜完眨着眼，像是一只因听到全新指令而茫然的大型犬。

“我只是不相信这种制度而已。”裴珠泫说，“胜完，其实这样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好吗？我们都是为了同样的目标，做了同样的选择，虽然理由不是一样的，可也没有关系。不管是协议还是什么，也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而这么去做的罢了。”

裴珠泫看着孙胜完的眼睛。那确实是一双足够深情的双眼，她甚至开始忍不住好奇，她是看谁都这样吗？

但摄影师只是继续说：“所以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尽管地利用彼此。”

孙胜完还想反驳：“可是……”

“以这种关系结婚吧，”裴珠泫说，“孙胜完，我们结婚吧？”

孙胜完眨眨眼，点了点头。

她的耳朵通红通红，怯生生的可爱。

裴珠泫想，这不算投降，这是阶段性战略举措，为了让同盟更加巩固的措施罢了。

绝对、不是、投降。

看你们的意见很不统一的样子，那我就总裁和小兔子哪个符合我当天的心情就更哪个了。

偶尔掉落一下其它已有合集的东西吧，毕竟我这个人天生反骨，如果早早预定的话到时候又会反悔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