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写越长……
1.
这个季节也会下这么大的雨吗？
2.
“确实很少见呢。”
孙胜完多少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她转瞬就意识到，刚刚自己是把心里想的话轻声说出来了。还没来得及为这样的行为感到害羞，她的脑海就被另一种情绪席卷——她甚至有些不顾礼仪地张开了嘴，支支吾吾地没有办法说出下一句。
“冰美式，”站在柜台前的人倒是一副冷静的模样，“谢谢。”
“喔……喔，好。”孙胜完努力让自己恢复营业的语调，“3000元。”
似乎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们之间一下子就失去了那种可以闲聊的亲密关系。孙胜完沉默地往杯子里加冰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了例行规则里的询问对方姓名。然而就像错过了回应天气的问候一样，现在再提问也显得多余而刻意——更何况，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包围的咖啡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若是在这个时候发出询问，比起咖啡店员的职责所在，更像是一次心照不宣的搭讪。
冰美式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可孙胜完就是想要拉长这个过程。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女性对她的磨蹭没有报以怀疑，而是站在柜台前安静地等待。她低头摆弄着手机。孙胜完漫无目的地放任自己的想象力。她是不是在和同事解释这个大自然的意外耽搁她的行程？孙胜完的礼仪警告她，如果再多看几次对方的侧脸，就是会给对方造成困扰的程度了。
她搅拌着杯子里的冰块，慌乱地得出一个结论。
心跳声居然可以比初秋的这场大雨还要响。
“您的冰美式。”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能颤抖到这个地步。咖啡店员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在斟酌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身份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雨似乎不会那么快停，如果您需要雨伞的话……”
她弯下腰，在柜台下的抽屉里翻来找去，总算找到了一把记忆中的蓝色雨伞。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给您。”她尽量让自己直视对方的双眼，并且忽略对方不经意的挑眉动作，“您可以下次再还给我。”
3.
这搭讪也太烂了。
孙胜完想给自己一拳。
4.
不知道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对方用刚刚拿过冰美式的手接过雨伞。指尖微凉的触感让孙胜完有些走神。她微微低头，想要掩盖自己可能无法藏起的悸动。淡金色的刘海覆盖住眼睛。她眨了眨眼，想着下一句应该说些什么，才会让这个场景不那么尴尬。
“谢谢你的伞，”她听见善良的客人回答，“但是你回去的时候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她说，“完全没关系的！虽然雨这么大，等我下班的时候应该就停了。如果那个时候还在下雨的话，我可以打电话找老板，让她给我送把伞。哎呀！总之没有什么关系的，我看您应该只是进来躲下雨，要是耽误什么就不好了，所以我……”
孙胜完突然噤声。喝着冰美式的客人嘴角若有似无地挂着一抹笑，似乎在为她的过激反应感到有趣。她捂着自己的嘴，小声又小声地道歉：“啊，抱、抱歉……”
冰美式小姐摇了摇头：“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也不知道。孙胜完的内心直率地回答。
“因为、因为……”她的视线在店里飘来荡去。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窗台上的书东倒西歪呢？等冰美式小姐走了之后，应该去整理一下。门口的植物也应该浇水了，上一次是谁在照看来着？反正不是她。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等雨停了又要去清洗了。客人的手指真好看啊，身材这么好，会不会是什么偶像呢？她的视线和思绪在转了一整圈之后，总算回到了起点。“因为老板说，最好不要和客人说些多余的话。”
会像搭讪。
5.
“会像搭讪。”
6.
孙胜完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冰美式小姐压抑着自己的笑声：“只是猜的。”
孙胜完懊恼地瞪着自己的手。真要怪罪起来，还是自己不应该在最开始对着这场大雨发表看法。真是，有那么值得吃惊吗？这几年的天气不都会这样，偶尔突然很反常。只是一场大雨，和——
一个偶尔闯进来的美貌客人罢了。
冰美式小姐不再低低地笑着了，这让她感觉安心多了。孙胜完抿着嘴，内心矛盾地希望这场雨永远不停，又希望它能够赶紧停下，不要让这位客人在这里待得更久了。她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对方察觉。
比起刚刚客人进门的时候，雨势小了不少。就算如此，这个时候出门还是会弄湿裤脚。孙胜完看上去比客人还要心急。这让冰美式小姐觉得很是有趣。这位店员一边想要留下她，另一边又很害怕耽误她。她抿了一口咖啡。冰美式的温度对于现在而言，显得有些太凉了。就像她刚刚突发奇想地想要踏进这家咖啡店一样——这对于急着赶去公司的她来说，显得有些太悠闲了。
“我刚刚请假了。”
“嗯……嗯？什么？”
“我说，我刚刚请假了。”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眼前的店员又一次瞪大了双眼，仿佛她刚刚发表了世界将会永远和平的宣言。“所以你不用担心。”
“哦、哦。”
“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店里的生意。”
“这个不用担心，”或许是谈论到她熟悉的领域，冰美式小姐发现她的店员放松了不少，“我们店下午的客人比较多，都是来吃下午茶的。虽然上午也会有客人，不过我们上午开店会比较迟，所以要是赶着上班的客人可能比我们上班还早。”
似乎是被自己坦然地讲出这样的事实逗笑了，孙胜完眯着眼笑了起来。
“有好吃的蛋糕吗？”
“蛋糕师还没上班。”
“噗。”冰美式小姐又没忍住自己的笑声，“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也觉得。”
7.
或许是觉得等自己提问太难了，冰美式小姐率先提起了有关姓名的事。
“那是你的英文名吗？”
“啊……啊，对。”孙胜完像是转学生站在新班级的讲台上一样，干巴巴地自我介绍，“Wendy。孙胜完。”她想了半天，又补充了解释，“女性。”
冰美式小姐的笑点在她们谈话期间降低地飞快。
“裴珠泫。”冰美式小姐说，不，裴小姐说，“也是女性。”
“就这样请假没关系吗？”
“就这样没有客人没关系吗？”
孙胜完举起双手投降：“我只是店员！”
“我也只是职员。”
“可是您看起来很像偶像……啊。”孙胜完迟来地捂着自己的嘴，“抱歉。”
裴小姐并没有觉得冒犯：“谢谢。”
“您……”
“可以不用敬语。”裴珠泫真诚地望向她的双眼。
孙胜完张了张嘴：“啊，可、可是……”
“没有关系，”裴珠泫低头咬着吸管，“虽然我觉得我比你大……但我想跟你变得亲一些。”
“所以不要对我用敬语。”裴珠泫抬起眼，她的表情示弱得恰到好处。孙胜完无法抵抗——她内心的另一部分清楚地意识到，她就没有打算抵抗过对方的任何请求。
尽管如此，孙胜完还是觉得相当受宠若惊。她通红着脸连连点头，可对方黏着在自己脸上的实现让她的害羞不断升温。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开始变红了：“好，您……呃，你、你……”她挠了挠头，“我忘了我想问你什么了。”
8.
现在孙胜完希望雨永远也不会停了。
9.
兼任蛋糕师和老板的姜涩琪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微妙又暧昧的场景。她唯一的店员正在专注地看着坐在柜台前的客人，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孙胜完只是这么定定地看着客人，偶尔点点头或者附和两句。姜涩琪觉得有点不对，可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毕竟是她教的孙胜完，面对客人的时候应该真诚又坦率。
孙胜完很快注意到了她，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她附在客人的耳边，像是在介绍自己。姜涩琪觉得这是件好事，孙胜完总算会发展长期客人了。
“这位是……”孙胜完正准备向自己介绍那位客人，可那位拿着空咖啡杯的小姐却拉住了孙胜完的手腕，慢慢地摇了摇头。
孙胜完的脸上露出纯粹的茫然。空咖啡杯小姐站起身，对着孙胜完说：“谢谢你的伞和时间。”咖啡店员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望。姜涩琪有些惊讶地看着客人用手指摸了摸孙胜完的手腕，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又自然，反倒让姜涩琪怀疑起自己来。
“等天晴的时候再来还给你。”
孙胜完点点头。
10.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客人不愿意孙胜完告知自己的姓名，但看在她又带了一杯冰美式走的份上，姜涩琪决定不继续追究了。
1.
这个季节这么大的雨，什么时候会停呢？ 孙胜完撑着下巴想，雨不停的话，那位姐姐就不好来咖啡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