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怎么感觉还是写不完;;

Scene 4

只是真的在拍摄现场看见裴珠泫的时候，孙胜完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虽然这个梦实际上跟她关系紧密，甚至开会的时候都是她把裴珠泫喊来的。开会的时候还只是在讨论MV的概念，孙胜完最开始还听得带劲，等提到女主角的人选时，她就开始云里雾里了。工作人员想起来：“胜完，之前是不是说裴珠泫小姐可以来客串？”

客串？孙胜完大脑晕晕沉沉的，一定是因为刚才讨论的概念后劲太大。

她用了一点时间，才让想法变成词句：“她好像是这么说过的……”

“要问问吗？”

“现在吗？”

“当然啦，”工作人员笑起来，“确定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把流程也走完。”

孙胜完觉得自己仿若行尸走肉。她僵硬地打开手机，找到了和裴珠泫的对话框，在拨个语音过去还是发个信息过去之间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后者。她们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楼下的哪家炸鸡比较好吃。

现在回看起来，这个聊天真是相当不适合出现在一个需要身材管理的女演员和一个正准备新专辑的女歌手之间。

孙胜完开始慢慢地打字。

我们在开MV拍摄……呃，不对不对。我们正在开会讨论MV的女主角……好像有点直白了。我们……要不换个开头？你现在有空……这个看上去更不好，一句话没有一点有效信息。上次的话还算数吗？不行，看上去像是在撒娇。现在方便吗？想和您正式讨论一下拍摄相关的工作内容。哇，好正式好生疏。孙胜完想按删除键，最后又感觉这样的措辞才是最合适的。

她胆战心惊地按下了发送键，又战战兢兢地等来了回复。裴珠泫说自己正好也在公司，这边结束了就可以过来，大概要十五分钟。孙胜完像机器人一样念完了裴珠泫的回复，于是大家干脆宣布会议告一段落。孙胜完又按亮屏幕。裴珠泫的回复并没有发生变化。

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像是自己家里那棵明明布置完了，却从来没有告诉裴珠泫的圣诞树。

裴珠泫到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过去了十五分钟。她今天看上去有些疲倦。孙胜完正想要悄悄地观察，裴珠泫就已经结束和工作人员们的打招呼环节，径直走向了她身边的那个空位。

孙胜完想，这下认为她们两个关系特别好的人又要更多了。

漂亮的女演员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亲昵地靠近，小声地抱怨：“刚刚那个会议室空调坏了，好冷。”

孙胜完条件反射一样地从随身携带的大背包里挖出了一个暖宝宝。裴珠泫看上去有点不满意。为什么不满意？孙胜完想不出答案。难道女演员有自己喜欢的暖宝宝品牌吗？她想开口问问，裴珠泫却伸出手接了过来。指尖和之间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充满凉意。

裴珠泫说了句“谢谢”之后，就立刻切换状态，露出了相当专业的表情，开始进入到工作当中。会议进展得很顺利，孙胜完也看得很入迷，在被点名的时候还有点茫然：“怎么了？”

善良的工作人员没有拆穿孙胜完的走神。又是裴珠泫戳破她的假正经：“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孙胜完结巴了一下。

“那我们继续？”

“好。”歌手也做出严肃的表态，“接下来要说的是……”

孙胜完偷偷地深呼吸了一下。

不知道裴珠泫用的什么香水，为什么会这么好闻？

最后确定完整个剧情和流程，已经是将近晚饭的时间了。照理说应该是聚餐的环节，裴珠泫一脸歉意地表示自己今天身体有些不适，结账的事情交给她就好。孙胜完刚想要开口替大家拒绝，就被女演员抓住了视线：“胜完，能送我回去吗？”

这个请求从情理上出发有很强的正当性。本来她就是邀请裴珠泫参与拍摄工作之中的主导人，应该满足这位特邀演员的小小需求。而今天她又正好是自己开车来的公司，在实际操作上可能出现的拒绝也没有了用武之处。再加上在其他人看来，她们两个似乎好像大概确实是关系挺好的，一起缺席一顿普通的工作餐也无伤大雅。

孙胜完还在不知道犹豫什么，身边的工作人员就帮忙笑着解围：“胜完，你去送珠泫小姐吧？账单我们会寄给你的。”

孙胜完“嗯”了一声，转头关切地看向裴珠泫：“因为很冷吗？”

“也不是，”裴珠泫说。她的声音太轻，孙胜完不得不弯腰靠近，才能听清对方的小小抱怨，“就是感觉这样才能和胜完单独相处。”

“不、也不是吧……”

“不过我也是有点身体不舒服。”漂亮的人转移话题都这么快吗？仗着自己不会被追责吗？孙胜完想不明白，关心的话哽在喉咙，说出口之前还在斟酌自己究竟和对方是什么身份。上下楼的邻居？关系不错的同事？她们能够算得上是朋友吗，可时间和感情都没有办法支撑起这个词所包含的关系。裴珠泫像是习惯了孙胜完时不时的走神，轻轻地继续说，“可能因为突然降温了吧，好像有点感冒。”

孙胜完从包里又掏出一条小毯子，裴珠泫也没能忍住瞪大眼睛。“你的背包里面是什么都有吗？”

“也没有吧……”孙胜完有点不好意思，“车停在地下室，你现在能走吗？要不要我开到门口……”

“一起走吧。”裴珠泫说，“又不能真的把胜完当成百宝箱。”

也不是不行。孙胜完在心里回答。

把裴珠泫送回家的那天，和现在看见她在拍摄现场准备一样梦幻。

裴珠泫坐在她车上的时候，毫不掩饰地露出了疲倦的表情。她嘀咕了一句“抱歉不能给司机小姐当聊天对象”，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这样算是超级放心吗？孙胜完打着方向灯，才发现自己提早拐弯，这下回家的路要被迫延长了。

裴珠泫的呼吸轻轻的在旁边，在没有音乐的车厢内有种隐秘的暧昧。因为我也是女生，所以才这样吗？孙胜完跟随着车流，想法也开始东西奔走，没有尽头。情歌里怎么会让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又顺理成章呢？她连停在红灯前都不敢转头看看裴珠泫睡着的侧脸。

就像她现在不敢看裴珠泫闭着眼睛接受化妆的脸一样。

经纪人姐姐叉着腰站在孙胜完的旁边，说话的时候颇有“我们胜完居然也能自己谈业务”的感慨：“没想到真能请来啊。”

“……”孙胜完缩在角落里，不知道自己在今天来现场是为了什么。

“你们的关系确实挺好的吧？”

“应该吧。”孙胜完含糊不清，“你不去要个签名吗？”

“要签名干什么？”

“你不是粉丝吗？”

经纪人奇怪地看了一眼孙胜完：“在工作场合做这种事情太没有水准了。对了，你今天来干什么？我记得拍摄计划里你明天来也行吧。”

“呃……我来看看，毕竟也是我请的人家。”

“这么负责，不错不错。”经纪人立刻发布新任务，“那你今天要不就在她旁边吧，我看她今天来连助理都没带，万一有什么不方便的说不定也不好意思说。”

孙胜完沉默地站起来，沉默地点点头，沉默地走到了裴珠泫的身边。裴珠泫还闭着眼睛在化眼妆。孙胜完思考该如何开口，闭着眼睛的演员就先出声了：“胜完？”

“珠泫小姐和胜完关系很好嘛，这样都能猜的出来。”化妆师勾完最后一笔，表示裴珠泫可以睁眼了，“这样就好啦。估计一会儿就可以拍摄了，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

孙胜完傻傻地站在旁边，只记得要给裴珠泫留出能够吹得到暖风的位置。和平时的裴珠泫不一样，和电视剧里的裴珠泫也不一样，今天的她被化了浓烈的妆容，不做表情的时候锋利得让人不敢接近。可偏偏这个人像是知道自己的漂亮该怎么样被最大化展现，把眼睛都笑弯了，柔软得像是秋日的午后阳光：“还以为这次也是抒情歌做主打呢。”

歌手有点不好意思：“你都听过了吗？”

“很好听，”裴珠泫不吝赞美，“不过和之前的风格有点不一样。所以我也很想参与到胜完的生活中。”

是生活，不是工作？孙胜完眨着眼睛：“姐姐喜欢的话就好。”

“这么会说话，”裴珠泫倒是意外地不吃这一套，“胜完唱歌明明是在向世界表达自己吧，说的像是为了我而唱一样。”

好狡猾，孙胜完想。演员演出的不是自己的人生，可却能从歌手的歌曲中窥见一些内心。这样我也太吃亏了嘛。

裴珠泫安抚地捏了捏孙胜完垂在自己腿边的手：“不过每个人看见的你都是不一样的。”接着她站起来，准备跟着远处的工作人员去拍摄，“我也有荣幸看见真实的胜完吗？”

真实的我吗？

孙胜完也捏了捏被裴珠泫碰过的地方。烫烫的，像是被烙上了什么。

拍摄结束得比预定计划要快。

打板的时候，就连总是不苟言笑的导演都忍不住笑着感叹：“不愧是裴珠泫小姐，要是能有荣幸再合作就好了。”

“那样的话，得看看胜完同不同意才行。”

孙胜完又被点到名。所幸这次她没有光顾着盯裴珠泫而走神，得以从专业的角度做出合适的回应：“我当然没问题，只要合适的话，一定会向珠泫姐姐发邀请的。”

裴珠泫露出小小的满意表情，又捏了捏孙胜完的掌心。

她想，或许圣诞树由两个人来装饰，可能会更好看。

Scene 5

裴珠泫出演孙胜完的MV这件事，比孙胜完自己想的要更加轰动一些。

但这件事对于孙胜完来说并不重要。她忙着专辑的后续工作，只能在保姆车上的时候看看裴珠泫的电视剧。前几天刚完结，在网络上又引起了一小阵潮流。孙胜完忍着没看，害怕多看几眼相关评论，就会被剧透相关的内容。

剧情似乎说的是复仇的故事。孙胜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裴珠泫在里面没有演传统意义上的冷漠复仇女主角，镜头里的她妆容柔软，美得没有攻击性，却总是能在背后运筹帷幄，看上去比反派更加邪恶。孙胜完觉得很有趣，她总能想到那个晚上歪着脑袋在自己副驾驶睡着的裴珠泫。那是她放松的样子吗？谁都能看到吗？还是她也得到了看见真实的裴珠泫的小小邀请呢？

孙胜完表现出来的追剧狂热让经纪人有些吃惊。在连着几天发现孙胜完都沉迷其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胜完，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孙胜完正吃着自己做的紫菜包饭当午饭。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全是金枪鱼和生菜还有米饭，嚼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可是真的很好看，而且都完结了，更想要一口气看完了。”

“……”这个理由坚实有力，经纪人也找不到反驳的点，“你注意点，不要熬夜浪费休息时间就好。”

孙胜完点点头。今天的行程比较少，主要是补拍一些专辑的写真。之后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后续工作了。孙胜完觉得生活很有盼头，比如她拍完之后就可以窝在家里的圣诞树下看电视剧了。裴珠泫前几天甚至不是旁敲侧击，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她圣诞树怎么样了，孙胜完不知道这个时候邀请对方来自己家里属于什么行为，只好给她拍了一张之前夕阳时分的圣诞树照片。

裴珠泫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说是刚刚去洗澡了。她说好漂亮的圣诞树，原来胜完真的没有放槲寄生。她拍了一个自己的小小圣诞树，看上去是陶瓷制品。她说这个是前几天参加综艺的时候做的，本来看不出圣诞树样子的，多亏了师傅帮忙现在才更有一棵树的样子。孙胜完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这算是示好还是什么。她一个人在这里兵荒马乱，心跳砰砰，纠结了半天才回答裴珠泫，今年的圣诞树已经要差不多收起来了。

裴珠泫真诚地表达了可惜，又开始聊起其它话题。

她会不会失望了呢？孙胜完懊悔自己的胆小，又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尽管她也不知道正确和错误划分的界限在哪里。

孙胜完想，如果今天的行程结束得早的话，要不要鼓起勇气邀请裴珠泫一起喝一杯呢？

今天的行程似乎没有办法结束得太早。

补拍的部分倒是很顺利。出问题的是之前录音的部分。孙胜完听到是跟歌曲有关的事情，怎么都要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匆匆地从拍摄场地赶到了录音室，和录音老师聊了一会儿，确认了两人都觉得应该调整某个部分的唱法。孙胜完偷偷打了个哈欠，被录音老师和经纪人抓了个正着。她想争辩自己其实状态没问题，嘴刚张开又是一个哈欠。

孙胜完投降地举起双手：“那我稍微睡一下。”

“当然，”经纪人说，“我十分钟后叫你。”

孙胜完睡着的时候想，还好今天没有提前跟裴珠泫发出邀请。

叫醒她的声音比平时的温柔多了。孙胜完忍不住想，原来经纪人姐姐也会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吗。正要出声调侃，睁开眼却发现是裴珠泫。原本睡得蜷缩成一团的歌手一下子伸展开来，拉成了长长的一条。裴珠泫伸手帮着把被拉长的卫衣拽住，遮住了差点要露出来的肚子。

“为什么……”在这里？

“刚刚开完会，”裴珠泫说，“听说胜完好像还留在公司，就过来看看。”

孙胜完花了一点时间，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在裴珠泫叙述里的地位。她难得任性一次，仗着自己刚睡醒的迷糊，胡乱地回话：“我一会儿要录歌，要看吗？”

裴珠泫故作苦恼：“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孙胜完说，“这种程度的小小权力我也是有的。”

只不过被裴珠泫看着录歌这件事情比她想的更紧张。

尤其是当她越来越清醒的时候，心跳也愈发明显。孙胜完深呼吸，又深呼吸，晃着脑袋试图把裴珠泫晃出去，结果却让对方越来越钻进自己的脑海深处。她想，那就这样吧。孙胜完，你是专业的，你不能……

她意识到了。

你不能让裴珠泫不喜欢你。

Scene 6

最后反倒是被经纪人拜托裴珠泫送自己回去。

孙胜完拽着自己的包，空着的一只手在身边晃，困得一阵阵恍惚。裴珠泫好像在跟经纪人说自己可以送她回去，孙胜完想说不用，她怕在这种发懵的状态会被套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裴珠泫似乎被她晃来晃去的手打扰了，干脆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冰啊。孙胜完想。难道会议室又没有开空调吗？

裴珠泫还在跟经纪人讲不知道什么东西，孙胜完松开了拽着包的手，从里头找到了暖宝宝，塞到了裴珠泫的手里。

两个正在聊天的人突然顿住了。孙胜完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自顾自地说：“手好冰。”

“谢谢胜完。”裴珠泫说，“那我就先送她回去了？”

“麻烦您了。”

“不会，我们正好顺路。”

孙胜完被牵着走了一段路，被拉开了车门，被塞进了副驾驶，被系上了安全带。裴珠泫叹了小小的一口气，孙胜完皱了皱眉。她想着要和裴珠泫说些什么，她觉得应该和裴珠泫说些什么。在疲倦和坚定之中，孙胜完突然开口：“姐姐的电视剧很好看。”

“嗯？”裴珠泫没反应过来，“电视剧？”

“最近的那一部，好漂亮。”孙胜完说完又觉得有点懊恼，哪有夸演员外貌的？她又慢慢地说，“演得也很好。很好。”她斩钉截铁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

“知道啦，谢谢胜完。”

“那我也能看到吗？”

“看到什么？”

“真实的姐姐。”

“这个啊……”裴珠泫拉长了音调。孙胜完想说姐姐好讨厌啊，又怕对方把这种称得上是撒娇的话当真。开车的女演员把安全驾驶发挥到了极致，等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才开口，“可是胜完都没有邀请我去看圣诞树。”

孙胜完红着脸争辩：“因为那个时候感觉……会很唐突。”

“不要这么觉得。”裴珠泫说，“我想要更了解胜完，所以是没关系的。”

这样的话，听上去真的很像电视剧的台词。

孙胜完想这么说。而且这样的承诺，有效期是多少呢？就算是朋友也会有嫌隙，就算是恋人也会想有自己的空间，可是为什么裴珠泫这么说的时候，她会产生了完全的信任，想要把自己的全部都托盘而出呢？

把每个早上起床时还停留在脑海的梦境，每个刷牙时突然涌现的灵感，每个在路边看见的小小花朵，每个和自己有关的、无关的细节都和对方说呢？这种强烈的想要和对方拥有更加亲近关系的冲动是源自于什么呢？如果就这样冠上“喜欢”的定义，会不会太仓促了呢？可如果要停留在“朋友”的阶段，心里的不满是不是又太强烈了呢？

我要是提前那么久邀请你和我一起过圣诞，你会答应吗？

“那我们现在呢？”孙胜完说，“现在可以算是朋友了吗？”

“当然了。”

“那就够了……”

孙胜完看着窗外的灯，忽明忽暗。

她相信人不应该太贪心。

至少今晚不应该更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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