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年龄差
小兔子生日快乐XD，生日这天就应该享受漂亮姐姐的主动
1.
完了。
裴珠泫把手机往床头一丢，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摊在床上。
她紧紧地闭上眼，好像这样可以逃避自己刚刚得出来的结论一样。可这个结论偏又是她自己发掘出来的，此时此刻正直挺挺、脆生生地站在自己的心正中央，连带着结论里的名字也闪闪发光，漂漂亮亮，就是一点也不堂堂正正，带着点青春期少女的羞涩与怯懦。
完了嘛，她确定自己喜欢上孙胜完了嘛。
2.
裴珠泫和孙胜完认识纯属意外。
这场意外的血统如此纯正，以至于每次回忆起来，裴珠泫都觉得脸红三分。
工作了两年的裴珠泫学到了不少人际交往的金科玉律，撇开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不谈，在对于司机这方面，她有着娴熟的一套流程。
于是当她坐上这辆停靠在路边的、看上去就是在等人的、车牌号也一样的白色车时，裴珠泫小姐又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上错了车呢？她熟稔地向后一靠，掏出放在西装裤兜里的耳机，平静而快速地向司机吩咐：“首尔国际机场，很着急，麻烦您开快点。”
她透过车内后视镜发现这次的司机是个漂亮的小姐。她忍住了多看几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又冷酷地戴上耳机：“怎么了？”
司机小姐看着比她的年纪大上一些……或者说，比她看上去成熟一些。她的眉眼间还留着一些微妙的好奇与无奈，但她什么都没说。裴珠泫听见她温和的声音：“好的。”
就连普通的敬语都说得那么动听。
裴珠泫手一滑，把耳机的音量拉到最大，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总算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个司机怎么让她产生无限的好奇。她把视线一斜，看着窗外。她这么迅捷的一套动作就是为了不让司机和自己搭话，可偏偏遇上这样一个好看的人，她恨不得让时光倒流到几分钟之前，让一切从头开始。
“您好？”裴珠泫在耳机的音乐缝隙中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您好，到了。”
裴珠泫掏出手机，准备结账。她眯着刚睡醒的眼睛，看着亮着的屏幕好一会儿，才发现订单页面上显示“司机未能联系到您，订单已取消”。
啊。
啊？
裴珠泫没控制住惊讶，嘴巴张开。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小姐倒是老神在在：“怎么了？不是说很着急吗？这样能赶得上飞机吗？”
裴珠泫差点就发出“呜哇呜哇”这类上不了台面又显得自己颜面尽失的拟声词了。但她好说歹说还是经历过两年职场磨难的现代白领，镇定情绪这种事情还是没花太长的时间：“抱歉，原来我上错车了。”
话刚出口，裴珠泫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
“没事，我正好来机场接人。”司机小姐露出友善的笑容。裴珠泫没忍住皱了皱眉。她没来由地讨厌起这种成人间默契的疏远。
于是有些不满意的裴珠泫小姐难得想要节外生枝一下：“那还是很抱歉。我确实也是要赶飞机，不过也没有那么着急，所以您不如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我回国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如不要想，有什么说什么，“我请您吃个饭，怎么样？”
温温柔柔的司机小姐像是咀嚼到了裴珠泫义正辞严之下害怕被拒绝的惶恐。接着她伸手向自己放在副驾驶的包，从里面拿出了手机：“可以呀。”
这话说的俏皮，裴珠泫开始质疑起自己对对方年龄的判断。
“您的名字是？”裴珠泫听着司机小姐报着的号码，在名字这儿停下了手。
“孙胜完。”孙胜完笑着说，“不过，我不一定接得到电话，为了避免联系不到我，还是把您想得到的联系方式都加一下好了。”
裴珠泫涨红着脸从车上下来。
孙胜完摇下副驾驶的车窗，对着煮熟了的裴珠泫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了，我朋友应该快出来了。裴小姐注意安全。”然后她顿了顿，用朋友般的语气说，“回来的时候也可以联系我，费用就算在饭钱里吧。”
裴珠泫烧红着脸点点头。
她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话：“你也小心，再见。”
3.
“什么事啊？你笑得好诡异。”好友拖着行李，一见到孙胜完就劈头盖脸地嫌弃。
孙胜完神秘兮兮地回答：“我给一个漂亮的小姐当了司机。”
“……你不会还是免费司机吧？”
“你怎么知道？”孙胜完夸张地说，“她上错了车，但顺路，我就给她送过来了。”
“我让你来接我，磨了一个多月，路边的一个人来搭你的车，你倒是好说话啊。”
孙胜完笑嘻嘻地接过好友的行李。
哎呀，她想，有点不一样嘛。
4.
裴珠泫这趟差出的是云里雾里，横看是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工作上她倒是头头是道，可等结束一天忙碌的唇枪舌战，回到酒店的大床房一躺，她满脑子就都是孙胜完跟她告别时的那张笑脸。
“回来的时候也可以联系我，费用就算在饭钱里吧。”
回来的时候也可以联系我。
也可以联系我。
联系我……
裴珠泫狠狠咬牙，从一滩小兔子变成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小兔子。皱着眉头的小兔子并不会因为突然的情绪而贸然行动，她先搜了搜现在韩国的时间，确实是有点……早。凌晨四点。但一个正常的、血液里灌满美式咖啡不加糖的韩国人，在这个时间应该正活蹦乱跳。
于是裴珠泫开始打字：“您好，我是裴珠泫，就是那个……”
那个误以为你是网约车司机的乘客。
裴珠泫开始按删除键。滴答滴答滴。于是句子又恢复到了最简单的状态。
“您好，我是裴珠泫。”
光标就这么闪啊，闪啊，把裴珠泫刚刚燃起来的满腔热血闪得一干二净。白茫茫一片脑海真干净。该怎么开口呢？裴珠泫陷入了自己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难题。
怎么样让搭讪走向下一步。
5.
“搭讪”这件事，裴珠泫向来都是接受方，而不是发起方。
习惯了拒绝搭讪的裴珠泫此时有些些后悔。
哎呀，早知道以前就不要那么干脆的拒绝了，她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以前那些人是怎么想要跟她更进一步的。一切苗头都被她快狠准地掐死：“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当然是假的，社交圈用一只手就能数完的人有什么心上人），“对不起，最近我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刚和朋友约好了周末要去登山的人，状态能有多不好？），“不好意思，我现在对恋爱没有任何想法。最近看了一些不婚主义的书……”（这么想生孩子自己想办法去吧！）
裴珠泫捂着脑袋，染了棕色的长发被她挠得充满着狂野的暴躁。她又抓了抓头，决定孤注一掷地试试看。
孙胜完也是个人，对一个长得漂亮的、有礼貌的、还在欠了她一点人情的小姑娘的来信，肯定不会已读不回。
裴珠泫按下了发送键，给手机开了静音模式，然后把被子“唰”地一下盖住脑袋。
她的心跳七上八下，注定了明天将会在脸上出现两个沉重的黑眼圈。
6.
“首尔现在几点？”
孙胜完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二十四分。她歪着脑袋天南海北地想，不知道裴珠泫到底去的是哪儿，首尔的这个时间，她到底是在熬着夜呢，还是也像她一样，正准备去吃个午饭呢。
只不过……
孙胜完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句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句话作为一段搭讪的起始，明明白白地显露着裴珠泫是第一次干这回事。孙胜完在加了裴珠泫之后就去看了她的个人资料。原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会乱写个人信息，没想到这个有趣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地填着自己的出生年月。比自己小，孙胜完想，那在心里喊她小姑娘应该没问题。
善解人意的孙胜完不准备让连标点符号都透露着不安的裴珠泫等很久。那个已读的小标志一显示，她的回信就发过去了：“上午十一点二十四分。我正准备吃午饭，你呢？”
已读的标志直到晚上七点才出现。
孙胜完坐在咖啡店里，刷着手机等着属于自己的咖啡。她一条一条地看着有没有自己漏看的信息，看见裴珠泫的名字时，想起那段没话找话的对话，想了想点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凑巧，她看着自己的回信从未读变成了已读，然后看着裴珠泫输入了一会儿，又停下，再输入，再停下。就在她觉得要不自己干脆回一句话吓吓对方时，裴珠泫的信息回来了。
是一张图，早晨的城市景色。看上去裴珠泫正在酒店里，阳光悄悄地隔着时差洒在了孙胜完的手机里。然后是一句话。
“十点，错过了早饭，看来只能等午饭了。”
孙胜完抿着嘴笑：“晚起的鸟儿也有虫吃？”
那边回得倒是不慢：“付了钱的，不给我就投诉。”
哎呀，还挺凶呢。孙胜完想了想：“那不如再晚点，当下午茶好了。”
孙胜完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可那边毫无动静。她猜可能裴珠泫是起床洗漱去了。她把手机切换回之前自己在看的视频，正准备点播放键，裴珠泫的信息就来了。
“那不行，我得把早餐也吃回来。”
孙胜完忍不住笑起来。咖啡店的服务生恰到好处地喊着她：“孙小姐，您的中杯拿铁好了。”
孙胜完接过咖啡，对着杯子拍了一张。
7.
“首尔的晚餐咖啡，跟你一起喝。”
裴珠泫点开照片，退出。想了想再点开，放大，把孙胜完拿着的杯子，杯子上面写着的“孙”字，拿着杯子的指甲，和指甲上面象征着睡眠充足的小太阳都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来来回回地看了一遍。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觉得害羞。她觉得心跳砰砰砰，连带着身体也发热，脑袋也发热，甚至感觉捧在手里的手机都在发热。她恨不得今天就坐上飞机回首尔，然后用孙胜完提供的“联系我”的借口再见她一面。可惜，她的出差还有两天才结束，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是退出照片，穿上衬衫和外套，套着一双白色平底布鞋“哒哒哒”地跑到餐厅。
她对着“咕嘟咕嘟”煮着咖啡的壶拍了半天，才算找到一张合适的照片。
“伦敦的brunch咖啡，跟你一起喝。”
裴珠泫想了想，费尽心思地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和善又可爱的颜文字，放在了句子的后面。
她隐隐觉得有些完蛋，但完蛋的心情里又充斥着刺激、愉悦、期待和无边的喜欢。
8.
“首尔现在几点？”
孙胜完从午睡中醒来，打着哈欠看着手机里的未读讯息。在看见裴珠泫名字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还是这句话呢？孙胜完揉着眼睛，感觉这句话从一句搭讪变成了一句暗号。暖洋洋的，挠得她的心情都变得蓬蓬松松，柔柔软软。她没让在那边的裴珠泫等太久，抓着办公室里的绿色植物拍了一张：“下午一点二十九分。”
她算了算时间，现在的裴珠泫应该在睡觉。孙胜完没来由地又想到好友的调侃。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变成一句简简单单的、亲昵的招呼，像是两人已经认识很久。
“什么时候回来？要我来接你吗？”
她想了想，担心那个容易脸红的裴珠泫小姐会觉得她心怀歹意，把之前留好的借口又掏了出来：“然后一起吃个晚饭，就算是我的车费吧。”
9.
裴珠泫在飞机上的时候紧张得完全睡不着。
也不能说一分钟都没有睡着，她的飞机飞到首尔的话是傍晚六点。而她在看见孙胜完那根橄榄枝之后就急匆匆地发了自己的行程。她又着急又平静。她着急地收拾好行李，在伦敦的街头逛得心猿意马，想着是不是该买点什么送给孙胜完，又觉得两人的关系如此微妙又暧昧，拿捏不准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她平静地买了一对明显溢价过高首饰，项链和戒指，光是看着就要把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吐露出来。
裴珠泫在飞机上看着这对纪念品，捏了又捏，摸了又摸。参加大大小小的考试时不紧张，被人告白的时候不紧张，面试公司的时候不紧张，偏偏要见孙胜完的时候，她紧张得感觉呼吸都不顺畅。她深呼吸又深呼吸，逗得坐在她身边的年长女性忍不住出声询问：“这是送给你恋人的吗？”
坐立不安的小兔子脸“砰”得一红：“不是的，还没有……”
陌生的同乘者适当地留出了合适的社交距离：“没有冒昧的意思，小姐挑选的眼光很不错呀。”
裴珠泫盯着手里的纪念品。
是星星。
“是吗？”她想起那些电视剧和小说里提到的，人偶尔会对着陌生人有着莫名的倾诉欲。此时此刻她想，这或许并非不能理解的事情。熟悉的人会被太多东西蒙蔽，而那些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人，也不一定提不出合适的建议。她又开口，“星星真好，又遥远，又接近。”
年长女性笑了起来：“距离只是一个相对论。”
“是吗？”
“想见面的时候，多远都不会太远。”
裴珠泫想，那时间也是个相对论。
裴珠泫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孙胜完。孙胜完似乎扮演司机上了瘾，尽职尽责地帮她打开了自己车子的后备箱，把她的行李放了进去。接着她又抢先一步，走在她的前面，为她打开车门。孙胜完穿着布鞋和牛仔裤，白色的帽衫外面搭着一条宽松的外套，笑盈盈地微微鞠躬：“请进。”
裴珠泫几乎没有空思考自己的脸是不是热腾腾的，急急忙忙地就要往车里钻。偏偏越慌越容易出事，她一个左脚拌右脚，连发梢都乱得朝着车里撞去。倒是孙胜完眼疾手快，捞着她的腰才让她没有倒栽葱似的掉进车里。
孙胜完的声音里倒是没有调笑：“坐飞机那么久，太累了吧？”
裴珠泫就着台阶飞快地往下滑，一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从孙胜完怀里救出来：“是有点累。”她的大脑还晕晕沉沉，近距离地感受到孙胜完的体温让她不知所措，于是问句也变得不过大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几点了？”
她问完才理智回神，可这点理智来得太晚，眼前已经是孙胜完带着点好笑的眉眼。孙胜完又装着一副严肃模样：“裴小姐，现在是首尔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一分，您还没说目的地是哪里？”
裴珠泫捂着脸，害羞从指缝中漏出来：“定位发给你的手机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10.
和孙胜完的关系进展不能说慢，但也绝对不能说快。
她已经放弃了那个傻乎乎的时间问法，可孙胜完似乎乐在其中，在她们的第一次共进晚餐之后，时不时就拿出这句话逗她。晚上的时候问几点，下一步的话题就跑到晚饭吃了什么，是不是又为了加班少吃一口；早上的时候问几点，下一个对话就变成了晚上睡得好不好，是不是做了噩梦或是好梦；周末的时候问几点，下一个问号就是是否有空，有没有可能一起去什么地方玩一玩。什么地方？裴珠泫犹犹豫豫地问。孙胜完就会耐心又细心地列举能去的地方，距离市区不远的游乐场，最近刚开的西餐厅，颇有声望的日料店，藏得有点深的小众品牌。裴珠泫被哄得眼花缭乱，忙着应付孙胜完的邀请和贴心。她出门的时候就会看看挂在玄关的来自地球另一边的纪念品。
错过了第一个机会，就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送出去的纪念品。
有些坚硬的材质刺着她的指腹，像是尖锐地提出那个她有意忽略的问题。
提出那个等到她被孙胜完送回家之后，仍然在心里盘旋又缠绕的问题。她懵懵懂懂地知道那个答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追问。她坐在玄关的台阶上，跟着孙胜完转了一个下午的布鞋也没有脱，就这么给好友发信息：“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
这么问也太直白了。裴珠泫又把字一个个删掉。
“我有一个朋友……”算了算了，这欲盖弥彰简直就是在说这就是自己。
她想了想，最后发了出去：“你是怎么表白的？”
好友的消息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等着的那一方呢。”
裴珠泫咬着牙：“爱说不说。”
好友发了几个表情包，最后还是回答：“有的人在一起，需要一个明明确确的对白，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但有的时候，不一定非要这么明确。”
裴珠泫愣了愣，还没开始回复呢，那边又来了条信息：“本来就不讲道理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一二三四呢？”
纠结的小兔子皱着眉，孙胜完的消息又打断了她的思考。
11.
“下个礼拜我要出差，你的生日可能赶不回来了。”
孙胜完无奈地发完信息，看着眼前推也推不掉的出差文件。她一个月前就知道了，推三阻四了好久，磨磨蹭蹭了半个礼拜，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总是有话直说的孙胜完，看着裴珠泫的脸却总是把放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该说什么呢？要怎么说呢？立场是什么呢？
她比裴珠泫年长三岁，也知道她们在享受的是什么。
暧昧是漂亮的犯罪。她捏着鼻梁。犯罪总会受到惩罚，只是她没想到这惩罚这么快，这么……难受。
不过，她想自己应该还是伪装得不错的。她把自己的歉疚和补偿放在一次又一次邀约里。这怎么会察觉到呢？她看着裴珠泫开心地笑着，把那些藏在眼里的真诚的开心，在夜幕里、在白昼里，在每一次她伸向她的手里尽情地释放出来。这个唐突又莫名的乘客又是哪里让她总是心痒痒的呢？
孙胜完在面对裴珠泫的时候，几乎没有这么拖延过。可日子总是一天一天逼近，她不得不告诉她，或许她赶不上她的生日。
裴珠泫的回复倒是克制又体贴：“没事的。”
她想这有点不对。孙胜完看着这句没有敬语结尾的句子。裴珠泫在最开始还僵持着敬语和平语，纠结着两个人的年纪。孙胜完仗着自己半个外国人的身份，软磨硬泡地把这点隔阂给抹去了。现在她觉得不对，这句话里有不对。
啊，孙胜完明白了。裴珠泫也意识到了她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她没有办法撒娇，没有办法发脾气，她被漂亮的暧昧掣肘，只好把那些委屈和埋怨都藏在一句话里，柔柔弱弱，带着点难过，又藏得好好的，让谁也察觉不出来。
孙胜完坐在车里。她刚把裴珠泫送回家，可裴珠泫家里还是暗暗的。
像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
12.
出差的人掉了个个儿，每天提问的人也换了个个儿。
孙胜完跟掐准了时间一样，每天早上来问一句现在几点，唠唠叨叨地问裴珠泫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晚上的时候又来一句现在几点，事无巨细地讲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却总是不说那句晚安。
而自从有一次裴珠泫没有耐住年上的软磨硬泡，接通了对方的电话之后，这种膨胀的暧昧让她感觉甜蜜又酸涩。她总是撑不住早点睡着，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孙胜完的电话并没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就挂断。
孙胜完在她睡着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吗？她又做了些什么吗？
裴珠泫忽然很想听那些被她错过的话语，被她的睡意掩盖的细节。她们的进展太快了，裴珠泫想，她们还没有那么了解彼此，对方的人生经历了什么，对方眼中的世界是什么。她想要录音的手退腿又缩缩，最后还是没有按下那个魔盒的开关。
完了嘛，裴珠泫自暴自弃地想。
她就是喜欢孙胜完。
那些体贴不是假的，那些从孙胜完望着她的眼睛里流露的星光不是假的，那些牵手的温度，那些拥抱和约会都不是假的。她想，又或许这些事情本身就不讲道理。孙胜完带她去的游乐园里绽放的烟花映在那双眼睛里，一闪，又一闪。
亮晶晶的。
接着那双眼睛的主人转过头，看着裴珠泫。她说了什么？裴珠泫的耳朵被烟花的声音充斥，她的目光里是孙胜完的脸，她的唇，她藏起来又不小心漏出来的一点喜欢，被她抓住了小小的马脚。
孙胜完又靠近了一点，暖烘烘的气息贴着她的耳边。
“我说，”她说，“珠泫，开心吗？”
开心。
裴珠泫想。
13.
生日的特别也应该是相对论。
裴珠泫觉得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在同样的一天，有那么多人和她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她们的人生又过得如何呢？波澜壮阔，还是稀松平常？她们看见了怎么样的世界呢？在这一天又有多少新的生命来到了，又有多少生命离去了呢？
所以她的生日没有那么特别。至少，没有那——么特别。
比如她今天从早上到中午，翻了手机无数次，都没有看见孙胜完的祝福。连那些暗号一样的几点都消失了。也是，也是啦！裴珠泫懊恼地想着，大家都有手机，手机上都有程序，再不济上网搜索一下也知道现在是几点。她拙劣的搭讪本就是借着孙胜完的善意得寸进尺。再说了，孙胜完也说了自己要出差，她又能说什么呢？“今天我生日，你不说些什么吗？”“喂，首尔时间已经是我的生日了！”“孙胜完，祝我生日快乐。”
裴珠泫想，她现在开始要讨厌暧昧了。
裴珠泫犹豫了一会儿，在下班时间过了五分钟之后才离开。走的时候又撞上相处不错的同事，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对着她的前辈打招呼：“珠泫姐姐，生日快乐呀。”
裴珠泫笑着点点头，心里又不开心。孙胜完，你又在哪里？
她气呼呼地走到楼下，却在大楼门口看见眼熟的车子。车窗摇下来，露出孙胜完的笑脸：“客人小姐，这里停车不能太久，可以先上来吗？”
裴珠泫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该怎么问。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出差吗？赶回来的吗？不累吗？不是去的国外吗？疲劳驾驶不可取吧？裴珠泫系上安全带，低着头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摆。她该说什么呢？开什么口呢？她想起好友的话，如果可以不顾场合的话，她很想问问孙胜完，这是为了自己的生日赶回来的吗？她喜欢自己吗？
“怎么了？”孙胜完委委屈屈地开口，“不喜欢这个惊喜吗？”
裴珠泫张了张嘴。这人不是比自己大吗？怎么耍赖的时候一副弱势的样子。寿星又不好耷拉着脸，可又没有兴奋到足够满脸笑容：“只有惊了。”
孙胜完用余光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人：“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呢。”
“注意开车，”裴珠泫提醒她的司机，“开车的时候要目视前方，不要东张西望。”
“明白！”
“……”
裴珠泫看了看开车的孙胜完，她的侧脸被路灯打亮又打暗。然后她小声又小声地说：“谢谢。”
“什么？”
裴珠泫把目光一扭，看着窗外的风景。她想自己的耳朵一定红了，孙胜完一定看见了。不过她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安全驾驶的事，也没有提生日惊喜的事。
讨厌的默契，裴珠泫想。
14.
裴珠泫没想到的是，孙胜完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她看着孙胜完打开自己的家门，做出邀请的姿势把她半拉半推地请了进来。孙胜完给裴珠泫端上了拖鞋，又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沙发上。东道主从冰箱里拿出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漂亮的花体字：“祝裴珠泫生日快乐”。
孙胜完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交代自己的行程，她先是提早结束了出差，提前一天回到了首尔。接着她去做了蛋糕，这算是成功的作品。其它作品的失败点不是造型也不是味道，而是上面的花体字实在麻烦又难搞。在结束了这一切之后呢，她本来要忍不住祝裴珠泫生日快乐的，但是生日的惊喜总是要留到最后比较好。于是疲劳的孙胜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傍晚才醒来。她庆幸着自己没有错过的裴珠泫下班的时间，开着车出现了。
孙胜完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堆，最后又补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没说自己的定位，裴珠泫眨了眨眼。
孙胜完笑了起来：“我的乘客小姐？”
裴珠泫扭过头。孙胜完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她低头一看，是项链。她又想到自己买来的纪念品，在某天之后被她一直放在身边的包里。现在那两颗星星也躺在那儿，在孙胜完家玄关的桌子上。
一闪一闪，她心里的旋律淡淡地哼着，亮晶晶。
裴珠泫坐在孙胜完的沙发上，孙胜完半跪在她的面前。这场景像求婚。裴珠泫抿着嘴，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孙胜完说：“珠泫。”
孙胜完又说：“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裴珠泫下意识要去看手机，却被孙胜完按住了手。她第一次看见年上的眼里有微弱的紧张，而包裹着紧张的是她寻求许久的印证。
孙胜完小声地说：“我给你买了礼物……之前的我，有礼物吗？”
孙胜完紧张地、颤抖地说：“我可以吻你吗？”
裴珠泫瞪大了眼睛。她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孙胜完的吻克制、温柔、冷静。如果孙胜完的手没有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的话，她一定会被这样的假象骗过去。
裴珠泫按着她的肩膀，轻轻把她推开。
“我给你买了。”她说，“是星星。只是，我以为送不出去……”
孙胜完又凑上来吻她。
“现在呢？”
“现在……”
15.
躺在黑暗里的星星被戴在了孙胜完的手上。
如果这双手不是在自己身上的话，裴珠泫不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那微妙的触感。
“现在……”
她的动作仍然在她的身上，柔软的、沉重的。沉默的、响亮的。裴珠泫搂着孙胜完的脖子，想着自己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会是送给别人的自己呢？
孙胜完挑着眉：“别问现在几点。”
别问星星现在几点。